秋菊送吳媽走後,錦茵開始打量起,太夫人送來兩丫鬟白容和秋霜,兩人規規矩矩立在一旁,微微低頭,眼睛不亂看。
兩丫鬟身穿一件深藍色布裙,裙擺處鑲着白色的滾邊,發髻用普通發簪束起,看上去很幹練,頗有太夫人的行伍風範。
秋菊送完吳媽,走進正間,立在錦茵一旁,主仆兩人對視一眼,“白容和秋霜兩位姐姐,我先伺候我家姑娘洗漱,晚上再來請教兩位姐姐,府裡的日常規矩。”
兩人曲膝行禮,輕步退了出去。
錦茵開始打量起這屋子,内房與外屋由一個镂空雕花梁隔開,中間吊着一個檀木珠子做簾,兩旁挂着小錘,将女子閨房與待客外屋隔開;閨房正中靠裡牆擺放着一架懸着淡紫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床,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銅鏡置在木制的妝奁台上。
東門角擺放着一把黑漆面的古琴,錦茵走過去,輕撥了一下玄,音質非常好聽,渾厚,回音綿長,側角處,有直通淨房的小門……
外屋處最醒目的算是那台細雕的小書櫥,純黑香木桌,案上擺着幾本字帖,寶硯,沉香木筆架;左側鄰窗下擺放着一架羅漢軟榻,軟榻中間擱着一小茶幾,整個屋内給人清新閑适。
轉了一周,在靠窗的羅漢床坐了下來,透過窗棂看着外面小院,眉梢愁盞,歎息道,“秋菊,以後這我們的安身立命之所了。”
“姑娘,您先别多想,先休息,奴婢去打些水來,給您洗簌。”
“秋菊,你忘了吳媽媽的訓誡?以後要改口叫姨娘了。”錦茵走到秋菊跟前,理了理她的外衫,順身靠近一些,輕聲低語:“你去找一下白容,秋霜,分别打聽一下侯府起居日常,越詳細越好,務必分開打聽。”
秋菊領命出了正間。
幸好,這院的主人去了營州,不然,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都是被上權者算計進來。
從窗棂看去,院子裡角落有一兩棵芭蕉,沿着院牆邊,種了一些青青綠草,似萬年蘭,又似麥冬,用磚頭壘好圍起來,看上去像剛翻新不久。
低頭無奈笑笑,想來這侯府也措手不急,剛才留意了家具都是舊制,有些角落都有着灰的痕迹,想必是從另個院子移過來的,古琴的琴弦有幾根輕了碼,看來是好久未曾調弦音。
曾在荊州時,母親曾請過一段時間音律女師傅,後來到了京都,再無碰過。這屋裡的小書櫥上的名人字帖和筆墨,看來太夫人是想讓她琴棋書畫,做個安分守禮的妾室。
秋菊端着食盒進來,“姨娘,您早上就沒怎麼吃,現在過了晌午,快吃些東西。”邊說着,邊将食盒放在正間的方桌上,走到錦茵跟前,附身輕語;
“剛才奴婢一出去,就瞧見白容姐姐出了院子,奴婢想着堂院裡的箱子還未整理,想叫上秋霜姐一起登記入庫房,可秋霜姐說,這是姨娘的嫁妝,她不方便着手登記,主動在墨韻堂院子打掃,都不跟奴婢打聽的機會。”
“奴婢剛燒水想給主子淨面,發現西苑沒有小廚房,要到東苑那邊,東苑那裡有幾個粗使媽媽。本想去和她們幾個問問,結果不一會兒,白容姐就端着食盒進來,說是太夫人那裡已經準備好了兩房的午膳。”
“秋菊,你去院裡找那幾個粗使媽媽,先将箱子擡入西苑庫房,反正東西也不多,改天再登記;然後再去請白容和秋霜來正間。”
看向秋菊,重複一句,“秋菊,是‘請’”。
秋菊愣了一下,疑惑看着,看着主子笃定的表情,點頭馬上走了出去。
錦茵走到桌旁,開始打量起食盒中的食物,?清蒸武昌魚,芙蓉雞蛋羹,元寶肉片茵子湯,桂花丸子和幾張春餅,菜品精緻,食材上等;
慢慢坐了下來開始用膳,味道很鮮美……
突然想起,剛才敬茶的時候,不敢擡頭打量這位太夫人,聽着聲音,中氣十足,铿锵有力,想必與她習武帶兵有關……
秋菊走了進來,“方姨娘,白容和秋霜在外候着。”
錦茵連忙放下筷箸,喝了一口茶水,“快進來。”
白容和秋霜有序走了進來,曲身行禮。
錦茵坐直身姿,笑臉盈盈地看着她倆,“兩位妹妹,模樣好生标緻呀。”
白容和秋霜聽方姨娘這麼一說,兩人對視一眼,曲膝,“奴婢謝方姨娘謬贊。”
“兩位妹妹既是太夫人屋裡的,想必侯府裡的禮數規矩,兩位妹妹最清楚不過。我也就不繞彎子,太夫人的晨昏定省時辰是幾時?”
“回方姨娘,您進府時,太夫人交給奴婢一幅畫,太夫人說您看了這幅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白容說完,就從袖中抽出一卷畫,雙手鋪在桌面上。
“方姨娘,太夫人說若您明了其畫中意,請幫忙填寫後四句。”一側的秋霜說道。
方錦茵看着此畫,一臉疑惑,這蕭太夫人真是不同于常人治家!
此畫用白灰色做底色,畫中一人騎着馬道上行進,山巒疊章,綠色屏障連綿起伏,在畫中左上有一點淡淡橙橘色,直到早飯時分,依然霧氣迷蒙;道路兩旁的冬青樹和幾家農舍,農舍的竹編門三三兩兩開着,有炊煙淡淡升起……
看完,錦茵抿嘴一笑……
出了京都城,一路北上,日夜兼程,在天黑前,終于到了豫州城外,蕭璟宣一身玄青色騎服,發絲在細風中輕拂臉側,但眼神猶如狼瞳,面部線條剛毅有力。
看到不遠處的城門,一行人牽停戰馬,慢慢停了下來,聽候指令。
隊伍最前面,蕭璟宣擡頭看了看西北方天色,紫紅色的晚霞與金色的夕陽相互輝映;露出久違的放松一笑;
“子同,吩咐下去,即刻入城,先到城内找家店住下,休整一天再繼續北上。”
一旁的子同跟随将軍多年,西南氣候多變,将軍早已習慣看雲識天氣,記得在南疆的時候,将軍常說:早看東南,晚看西……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裡……
?
夜深人靜,雖已立春,但是越往北,夜間氣如寒冬,子同從店家小二那裡提來熱水,見将軍剛寫完書信,吹幹墨汁;
“子同,你去一下驿站。”
驿站的驿丞每隔兩天會有信件往來,加急送到京都,應該不過半月此信會送到侯府。
一路上忙着趕路,沒時間細想府裡的事情,剛到客棧,才想起來,那位妾室已經進了府,一進候府就有太皇太後這個盾牌,也不知母親與她相處如何?以母親的性子,估計少得不逗趣一翻,以前在早上操練時,時常與父親比試一翻,每次都是父親假裝不經間輸掉,把母親哄得開心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