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現,院子裡的上空漸漸塗上一絲粉色,錦茵面如呆木靠在那裡,外面的更聲傳來,原來已是寅時了,秋菊一直在次間陪着主子,不敢當着主子的難受,卻偷偷地哭腫了臉……
“姑娘,您到床上躺會吧,您這樣下去,身子會熬壞的。”
秋菊也不知怎麼勸慰,看着主子面色灰白,毫無血色,眼睛呆木的看着外面,霎時間,她心裡一驚,當年大爺過世後,大夫人就是這般情景……
秋菊吓得哭了出來,上前抱住錦茵,“姑娘,您别吓奴婢,想想錦骞少爺,老夫人之前同意讓錦骞少爺去嶽麓書院考學,您這般下去,錦骞少爺會安心嗎?”
錦茵緩緩轉過頭,呆呆看着秋菊許久,慢慢張開嘴,使勁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抱着秋菊,眼淚無聲,但盈眶而出……
連着幾日,方錦茵一直在院裡,黯然無神,沉默寡言,方夫人趙氏不忍心她這樣下去,便讓人請令儀回來一趟,往日裡,她倆走得親近,便順也想打聽一下國公府的風向。
次日,方令儀乘轎辇回方府,不同上次,面帶愁睨,直奔松岚院。
“母親,我聽我婆婆說是祖母的意思?太皇太後和祖母有這麼深的交情?”令儀不敢相信。
方夫人趙氏散開房裡的仆人,讓齊媽媽在門口守着。
“當初,我也不信,隻知道你祖母與太後是閨房時的手帕之交,這幾日聽你父親提起,當年,太皇太後懷着先帝時,早産生死攸關,太醫院束手無策,你祖母便讓府上的接生婆,對那些難産的胎兒, 很有辦法,,最後平安誕下先皇,所以兩人更加情比金蘭。”
“昨日你父親說,這次太皇太後是有意讓威遠候難堪,所以才有了這出,哎……這幾日,秋菊說錦茵渾渾噩噩,隻進一些湯水,我想着平日裡,你和她走得近,看能不能開導她。”
“國公府有沒有給你難堪?府上的嫡女被指婚為妾室?你婆婆素來苛責,這次有沒有對你……?”
令儀瞧着母親着急不安的樣子, 一邊擔心錦茵,一邊又顧念自己, 這個時候就不給母親添堵了,故而拿着母親的手,笑道:“母親放心,婆婆對女兒還好,你放心, 錦茵這邊,我去好好勸導。”
梨花閣,令儀微微屈身,看着鏡中的錦茵,瞧她神情呆木,額角處的那塊淤青,看到這般,眼眶腫脹,抽出内袖裡的繡帕,輕輕拭淚,拿起妝台上的篦子,給她掩了掩鬓角。
“姐姐知道你委屈,祖母掐着你的‘七寸’,你要多想想錦骞,待他學成歸來,你才對得起伯母對你的囑托。”
錦茵轉身雙手環抱住令儀的腰,這幾日的苦痛,終于哭了出來……令儀抱着錦茵,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道:
“哭吧,哭吧,過了今日,就不要再哭了。常人說,萬般皆苦,惟有自渡。”
這幾日的大街小巷熱鬧的話題,嫡女為妾,還是太皇太後指的,這個消息,頓時就在京都城内傳開,蕭府這幾日都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從老侯爺威震西南,小侯爺襲爵後平判南疆,與美女共騎……都夠聽上幾段曲了。
正在瞻園茶樓二樓雅間,一位異族女子正臨窗倚靠窗棂,聽着樓下的曲聲,束發挽起,插着碧簪,二十歲上下年紀,雙眉修長,清顔藍衫,淺淺的笑容灑露在臉上,聽着似懂非懂……
這雅間有一個屏風,将房子分成兩間,而裡間正在讨論,
“小侯爺,現下這般,還需要我們繼續蟄伏營州?”
期中一位謀師,眼神看向外面,手指了指正在聽戲的姑娘,“隻是玉香姑娘撿來的刀具,這麼小小一個懷疑,我們北上,若引起朝堂上某些人懷疑,會不會引火上身?”
“若是引蛇出洞,欲取先予的計謀?”
蕭璟宣約好今日在茶樓聽曲,實則是與幕僚商議下一步的計劃,隻是昨日的太皇太後指派來的一個妾室,有點打亂他的計劃,他手指輕叩着桌面,眉頭緊蹙……
比起方府的風雨和街上的談論,威遠侯府就平靜許多……
“其父方遊和是方家庶子,排行老大,當時任職兵部職方清吏司主事,正六品,其母荊州章陵人;方錦茵十一歲的那年,荊州連着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雨,江邊的好多堤壩都沖塌了,其父去給江口指揮救災時,被洪水沖走,三天後才在下遊找到屍體,其母傷心過度,重及傷至肺腑,不到半年,相繼過世。”
“其舅幫着安排好後事,其舅,商賈之家,其叔是當朝從五品禮部太常少卿,接其弟兩人來到京都,在方府裡安頓下來,上個月方府安排其二少爺方令桡同其弟一同入嶽麓學院考學……”
框嶼正在同蕭太夫人彙報調查情況,事無具細。
早逝雙親,帶着幼小的弟弟,寄人籬下……蕭太夫人有點同情這姑娘,隻是,為什麼這方府是想把這姑娘塞過來,都不惜用太皇太後的人情,若是想攀上侯府這門親,那不應該為妾室,而為當家主母才是,這是為何?
“辛苦了,框嶼,你先下去,若小侯爺問起這事,你就如實回答就行。”
蕭府是從戎世家,府裡養的家仆,大部分是曾追随老侯爺,退下來的老兵,口風緊,身手好,心思密。所以威遠侯的消息很難傳出,這次終于有蕭家的傳聞,越傳越邪乎。
待蕭璟宣從外面回府,蕭太夫人就與他商量,府裡即将要擡進一房妾室,他不能無動于衷,瞧着他這幾日,如往常一樣,沒事就聽曲喝茶……
“這事切不可随意,畢竟是太皇太後指婚,你是如何打算安排這房妾室?”
“母親,二弟遠在青州,三妹遠嫁徐州,您身邊都沒子女身邊伺候,這房妾室來了,就留在洱院,孩兒不在身邊的時候,就讓這妾室在身旁伺候您。”
“若她伺候得全心,侯府定會有她一口飯,若她有多餘心思,那就讓呂總管打發她去莊子上數花生。”
蕭太夫人一聽,心裡明白,太皇太後指進來的人,明面上不能拒絕,但是進了府裡,就是家宅的事,天王老子也管不得調教妾室,管理下人。
蕭璟宣是一個殺伐果斷之人,絕不拖泥帶水,可蕭太夫人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