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左右,微風和煦,暖陽從搖曳的柳枝中,照在府前兩石獅子身上,像塗上一層金色,更具威嚴。
今天是方府當家老爺方遊同回府的日子,兩個月前,方遊同奉旨去北方三州核查地方事務。如今,在開春之際,北方三州事務核查完成,得令回京,皇上體恤官員,允許先回府稍息一日再上朝複命。
方夫人趙氏領着府裡一衆人在府門前等候,趙氏今兒穿着粉色素緞褙子,映襯得面容氣色紅潤,手裡拿着淡青色蘭花的錦帕,正翹首望着街口……
趙氏一旁邊站着是方家二少爺方令桡,頭上戴着束發嵌寶藤冠,穿着一件玄色雪松穿花大箭袖,腰間系着墨青色祥雲紋角帶,登着青鍛白底小朝靴,英姿煥發,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方令桡手裡牽着三少爺方令澤,今兒穿着一身鵝黃色的白絨小袍,頭上戴了一頂白色的籠冠,眼神清澈,規規矩矩的站着,甚是可愛。
方夫人左後側站着方老爺的妾室垔氏,旁邊奶媽抱着四小姐令荞,梳成雙髻,發髻上點綴着粉紅的珠花,身着翠綠長裙,裙擺上精緻地繡着一隻隻在花間舞動蝴蝶,眼神忽閃忽閃,好奇打量着衆人。
方錦茵和方錦骞規矩站在方夫人右後側,也一同朝着街口的方向……
一輛青帏華蓋馬車,在府邸大門前,緩緩停了下來,劉管家立即上前,扶着方老爺下了馬車。
方遊同身披一件深藍色翠竹青松紋的披風,玄色對襟長袍,腰間系着一塊雕花玉佩,下了馬車,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妻兒紛紛站在府外迎候,甚感欣慰,擡頭看着府邸,欣慰一笑。
方夫人趙氏走上前,側身服禮,含情嶙嶙,嘴角微微一笑,方遊同扶手上前,笑着看看了眼前的妻兒,點點頭。
其它人也都紛紛服禮,方老爺長舒了一口氣,看向眼前衆人,又連忙走到趙氏前,道:“勞苦夫人在外迎候,先回府。”
趙氏側身一旁,邊走邊問道:“老爺,這一路上,舟車勞頓,要不要先回松岚院,換身衣裳,稍作休息?”
“無妨,先随我去母親那請安吧。”方遊同應道,便攜房氏衆人去老夫人青壽堂問安。
方家老太太坐在大堂間卷草紋束腰帶托泥透雕圈椅上,一隻手搭在園藤扶手上,微靠椅背,松乏惬意,滿面笑容,慈祥柔和。
方遊同上前,在堂前,雙手向上,拱手曲身,行禮,“母親安好!”
“自從令儀出嫁後,青壽堂好幾個月沒有這麼熱鬧了。”老太太最是心疼這嫡子,滿臉慈愛,打量着方遊同,“好——好,西北寒涼,瞧着都清瘦了些。”
方遊同端坐方老太太的右下第一個椅子上,趙氏與方老爺同排,面朝老太太,側坐在第二個木椅上。
晚輩就紛紛站在方遊同夫婦身後……
方遊同是方老太太的獨生子,而方錦茵的父親方遊和,雖是方府排行老大,是妾室梁氏所生,是方老太太還未過門時就懷了孩子,本是要做掉的,隻是當時方老太爺極力阻撓,才留子去母;這也是方老太太很不喜歡方遊和及他的孩子部分原因。
方府還有一位庶女方遊珍,妾室羅氏所生,也是方老太太好手段,幾個庶子庶女,不是在外為官,就是遠嫁,把自己的親生孩子放在身邊,方遊珍遠嫁通洲;方錦茵的父親,生前官居湘楚,逢年過節,都不常走動。
“母親,兒子這次在北三州核查地方事務,帶了一些人參和其它藥材,平日裡可以熬些湯喝……”方遊同恭敬說道。
“你有心了,那就借花獻佛,晚上就在青壽堂裡吃吧。你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回去歇着,晚飯時候再過來……”方老太太瞧着兒子有些倦容,打量着站在身後的錦茵。
瞧着她低眉帶笑,十分柔和,規規矩矩,不像跪了一夜硬石闆的樣子。
“母親,兒子回府的路上,瞧着城外的弘法寺的桃花開得正豔,等兒子得空了陪母親去寺裡燒香祈福,也好出去散散心……”
方老太太高興的看着方遊同,玄色的長袍邊角還染了些塵土,束發也有一絲絲淩亂,一路塵土,車馬勞頓趕回來,滿臉心疼。
“遊同,你這在外幾個月,雖是開了春,上北那寒氣,還是很傷身骨,回頭呀,讓于媽挑上幾根參炖上……”
方遊同起身,拱手示謝,趙氏同起,曲身同謝,“兒子謝過母親,讓母親勞心了。”
方老太太含笑點點頭,又瞟了一眼,站在方夫人趙氏後面的倆兄妹,“前幾日子,太後托人送來帖子,邀請京都城内各官府女眷一同去後花園踏春。”
“這踏春時節,想必太後娘娘是想牽紅線了……”趙氏手拿着秀帕,掩面低笑。
方遊同想了想,瞪了一眼趙氏,低聲佯裝呵斥,“當今太後娘娘,是你内院婦人議論的!”
“家宅裡閑談,不妨事,其實呀,接到帖子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畢竟咱家令儀就是前年踏春定了這麼一莊好婚事。”
“我們夫婦還要謝過母親,給令儀尋到曹國公府這樣的好人家裡。”趙氏想到長女嫁得到高門,喜不自制。
“母親與當今太後是手帕之交,再說府裡也沒有适婚女子,想必就是邀母親賞花罷了。”方遊同回道。
趙氏一着急,接上:“怎麼沒有,錦茵守壽滿三年了,若再不議婚——”
“咳——”方遊同打斷趙氏,輕咳了一聲,假意理了理袖口。
站在身後的方錦茵被當衆議論,臉通紅,低頭不語,站在身邊的方令桡方錦骞,聽着這些兒女婚嫁之事,也有些不妥。
方令桡走上前,拱手道:“祖母,父親,母親,想必大姐也快到了,我和錦骞去外面迎大姐。”
方錦骞瞧着,自家姐姐還站在這裡,有點不忍,心裡并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