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撲簌簌飄下,如鵝毛般輕盈。秋妤披了大氅,回頭望向夜城口的人,他指節比雪還白上三分,順着傘柄往上,紅色的油紙傘上積了層厚厚的雪。
雪落無聲,仿佛在隐喻某人未道出的挽留。
愛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寬大袖袍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攥着,漆黑的眸中閃爍着危險的光。
*
走過邊界線,秋妤攔了輛牛車,一路磕磕絆絆,慢悠悠晃着。
如今她也能不要錢似的用縮地成寸,故意走這麼慢,也是還沒拿好主意。記憶回來的刹那,她便想起了那個人。
百年前的桑雲,如今的江暮晚。
自己因為某些原因,自毀前也曾窺探江暮晚的未來,将這打包成所謂的“遊戲”,呈現在這一世面前。
那個隻有她能看到的遊戲。
在現代社會時,她還疑惑,上網翻找?廢柴逆天?的論壇,卻什麼都搜不到。
【主人,我可以回去了嗎?】
{嗯。}
一道白光鑽進體内,秋妤二十多年來的空白終于補全——那是她一縷仙魂。
分離出來,留于此地,待到她歸來,便指引她完成前世未完成的事。
思及此處,她掀開右手袖口,黑霧還趴在那裡。見她看過來,也不理睬她,有些意興闌珊。
她伸出食指點了點它的頭:“怎麼了?看上去不太高興?”
它順着食指纏了上來,秋妤将它托起來,與自己平視,一下一下擺弄它的尾巴。
它興緻缺缺,陪着秋妤玩了兩下便鑽回了袖口裡。秋妤隻當它累了,便沒再吵它。
“快追!她在哪裡!”
嘈雜的喊叫傳進秋妤耳朵裡,她擡眼望向前方:“什麼聲音?”
車夫呵止一聲,用力拉緊缰繩:“姑娘,好像是前方有人打起來了。”
打起來?
車夫躊躇起來,不敢往前:“姑娘,那些人打的兇,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他調轉車頭,秋妤一躍跳了下來,趕着牛的背影漸行漸遠。
走近了,秋妤才發現,那森林裡那抹火紅的身影,被定在原地。正是她剛回到這裡時,見到的那個魔族女子。
幾分鐘前,她一個側身躲過劈來的鞭子,右手揮舞流星錘擊退來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另一人一劍刺了過來。
林非舉起左錘抵擋,誰知那人手中劍竟化作一把長鞭,順勢纏上左錘,攀上她左臂,彎曲的倒刺嵌進肉裡。
衆人見狀,如法炮制,将她右臂也困住。她力氣比常人大,可對方兩人拉一條鞭子,倒刺有勾的生疼,一時竟僵持不下。
“魔頭,受死吧!”
一鞭直襲面門,林非用盡全身力氣側身,頭部堪堪躲過,可肩膀卻遭了殃,鋒利地倒刺勾進左肩,她吃痛悶哼。
那人見一擊不成,曲肘向右,是要将她頭顱割下!
林非絕望了,看來今天她是難逃要葬身此地。她大喊道:“有人拿邪劍為非作歹,他爹的!你們仙門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笑話!為非作歹,還有人比你們魔族更甚麼!”
說時遲那時快,鐵器碰撞聲在林非耳邊炸開,預想中的疼痛并沒傳來。頭還在肩上,好!天要她活!
衆人隻見一女子突然現身,劍招快到還沒看清,那魔頭身上的鐵鞭已被盡數斬斷。
為首的男人顫顫巍巍喊道:“你是誰!”
秋妤摸了摸臉上的面紗,想了想道:“禾予,散修。”
那人突然來了底氣:“你敢擋我百花谷的事!”
秋妤擡眼瞥向那人,金丹期的威壓放出,威懾的同時也不至于傷了他們:“如何?”
那人又萎了下去,他們左右不過心動二三層,如何能與金丹期抗衡?
他哆哆嗦嗦,突然大喊“快走”,撒腿就跑,衆人見師兄都跑了,也慌忙跟上。
秋妤扯下面紗,正要開口,林非便單膝跪了下來:“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
林非擡頭,這人一根青簪将發絲高高挽起,眉眼如畫,左眼下方的淚痣平添幾分疏離。
她眼見那人笑了起來,破壞了如此清冷的一副畫。
“林非姐姐,你三個月前還說帶我回家,不認得我了嗎?”
林非:?
“你你你……秋仲伊?”林非眼睛瞪得畢生最大,蹭一下站了起來,圍着她轉了兩圈,像是要在她身上瞧出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