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陰無日,亦陰亦陽,陰陽同體,那日的刺殺就是陽體所為,燕離的追霜劍由世間至寒玄鐵打造,屬性冰寒幾乎完全克制她的陽體,否則她一個赫赫有名的暗殺高手,不會在三十招之内就被拿住命門,而陰體便如此,攻擊不足,迷惑有餘。
就薛浪所知,大楚隻有一個人使橛,能跟燕離打得不分勝負,那就是頻頻奉命刺殺自己,還每每都被燕離擋回去的陰無日。
陰無日精通易容,他也沒見過她的真面目,如果不是那幾年與她打交道打多了,薛浪還想不到要詐他一詐。
薛浪含笑撫上鴉青色的長劍,勾得燕離面具下的臉爬上一抹绯紅,好在很快薛浪就移開了黏在劍身上的視線,問女人:“讓本王猜猜,大楚皇帝派你來殺誰?”
陰無日做着暗殺皇親國戚的勾當,是大楚最見不得光的一面,偏偏她還是大楚皇帝最依仗的人之一。
能讓她離開大楚,孤身前來大慶,除了暗殺某些特别的人,薛浪想不到其他理由。
“為了殺本王?不對啊,就你一個人還不夠格,難道是盯上了陵陽的那幾位?”
陰無日不答話,眼神沉沉地看向他身後的燕離,又是這個家夥,壞了他們的好事。
薛浪側身擋住他的視線,倏爾又冷下來。
“是這樣啊,”陰無日扯出一個僵硬的笑,細細的脖子上,尖突的喉結動了幾下,鴉叫般的聲音鑽入其餘人的耳中,“我想與厲王殿下做個交換,我給你透露大楚的機密,你把身後那人交給我。”
“聽起來很劃算,”薛浪居然點了點頭,“你不如先說說是什麼樣的機密?”
燕離靜靜站着,無動于衷,漆黑的眼睛緊緊盯着他的動作。
帳外忽而狂風大作,飓風自林中呼嘯而來,帶起一陣聽不清調子的哭嚎之音,刺耳非常,奉命守護的禁衛嚴陣以待,試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看清敵人的蹤迹。
一股極其濃重的血腥味急迫地沖入鼻腔,令人作嘔,風還沒停,輕飄飄的雪花凝成雪暴,霎那間,幾個禁衛無聲無息地倒下,其他人被風雪迷得睜不開眼,被逼退幾步。
剛觸到幕布,一種名為汗毛倒立的感覺立刻席卷了他們全身,緊接着,十幾個人全都不省人事地軟倒在暴風雪中,不一會兒,就埋得鼻子眼睛都看不見,隻有腰間的刀還接受着星星點點火光的洗禮。
風聲又大又急,幾乎要把這個臨時搭起的營帳都掀翻,陰無日那張平凡普通的臉皮詭異地蠕動起來,片刻後,變成了一張陰柔的男人面。
他沒有回答薛浪的這句話,暫時把眼神從燕離身上挪開,而挑了另一句起頭:“厲王殿下錯了,我确實是來殺你的。”
“本王不信。”
他不在意地繼續說:“我王讓我帶句話給你,不想死的話,乖乖去見他。”
薛浪說:“行啊,他在哪兒呢?”
陰無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薛浪當質子那年,他們隻有見面就幹架的交情,這次來之前,楚王倒是告誡他,這個人絕對不可信,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綁回去。
那日的刺殺本就是沖他去的,隻是沒想到他那個影衛回來得那麼快,去綁薛浪的人被影衛隊絞殺,沒等到他的接應。
當時他就意識到這個任務沒他想得那麼容易,這還是大慶的地界,他隻能速戰速決,連養傷都顧不上,說不定他們的援兵明日就到了。
“當然是——”他說,“在大楚!”
薛浪反應很快,提劍格擋住一枚暗器,然後立馬迎了上去,刀劍相碰,兩人的距離一度十分接近,陰無日沒料到薛浪的武功跟現在的他不相上下,一時間難分勝負。
帳内的火光閃閃爍爍,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燕離似有所感,轉頭一看,帳外的禁衛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消失了。
同時,淩消也在陰無日身上發現了不對勁,他的動作明顯越來越遲緩,卻不像是因傷所緻,有些僵硬,還有恐懼。
他在怕什麼?
薛浪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下手不再收勁,很快,跟他對打的人身上出現了幾道深刻的傷口。
不對勁,這人太弱了,陰無日是大楚數一數二的高手,即便受了重傷,也不可能讓他看出這麼多破綻,而且,他的橛呢?
再一劍把陰無□□到癱坐在地,薛浪眼神漠然,問道:“你是誰?”
陰無日動了動嘴,似乎想扯起嘴角,聲音微若蚊呐,薛浪提着劍,劍尖快速地滴下殷紅的雪珠,他心底驟然生出一股寒意,緊接着看見陰無日眼中的惡意一閃而過。
他還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的時候,身體的下意識動作已經讓他退到了燕離等人所在的地方。
淩消翠綠色的瞳仁急劇的收縮了一下,暴呵道:“趴下!”
話音未落,陰無日忽然炸成一團血霧,火藥的嗆鼻味道霎時充滿了整個營帳,下一刻,火光沖天,營帳被炸裂,周圍的積雪刹那融化,連暴風雪好像也停滞了一下。
周圍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營帳頃刻被掀飛。
燕離在爆炸之時死死将薛浪護在身下,掀翻的潮濕泥土蓋了他一層又一層,倒是抵消了一些灼燒感。
滾滾濃煙沖天而起,亮光十裡外都可見,黑紅的煙霧糾纏在一塊,不久,紅光熄滅,黑色的煙霧迅速擠占了整片天空,見到的人無不心生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