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少堂領命去繼續跟蹤周中,薛浪帶人遠遠綴着,以免打草驚蛇。
武安出現了如此重大的慘案,随同薛浪來的幾個人裡,隻有葉航知道真相,不是出于什麼不可言的原因,他就是怕那幾個儒生聽了吓暈過去,甚至惶惶不可終日,壞了他的事。
他私下裡遣葉航把消息盡快帶回陵陽城,他可不想消息回得晚了,這頂屎盆子反過來扣自己頭上。
周中草包一個,如今在生死絕境中激發了潛能,一連跑了大半天沒停下,一路往山林裡跑,他爹說了,甩開追兵才能去那個地方找人。
薛浪看了看他的路線,料定他是個無頭蒼蠅的狀态,便示意賀少堂撤了明面上的人手,讓他繼續跑。
冬日的黑夜總是來得很快,薛浪看着天邊灰蒙蒙的一片,歎了口氣:“本王怎麼覺得天亮才不久,怎麼就又黑下來了呢?”
燕離低聲問:“主子可是累了?。”
累了,便休息。自來到後,薛浪忙得晨昏不分,他原本是恣意潇灑之人,卻被迫卷入奪嫡之争,來赈這勞什子的災。
薛浪笑着搖了搖頭:“這有什麼?本王當年深入敵營,整整七日……”
七日不眠不休,滴水未進,差點蒸發成個人幹,當時他帶的軍營裡出了叛徒,他自己被敵人抓了,雖然有驚無險地救回來了,但因為這件事,燕離一直很内疚,非要把這責任往身上攬。
薛浪不願罰他,他就自己在冷泉裡泡了三日,起來後哆嗦着一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要薛浪答應時刻讓他跟在身邊。
此時不經意間提起這段黑暗的往事,燕離臉色一沉,眸色加深,想到了什麼,其中情緒翻湧不斷。
所以薛浪隻提了一嘴,快速地掃過一眼燕離難看的臉色,就連忙扯扯嘴角,顧左右言他:“淩消那邊如何了?”
淩消善使毒,司追蹤,下午撤了賀少堂之後便由他頂上位置。
負責接應淩消消息的人出聲回道:“淩大人半刻鐘前說周中快要出山林了,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出來了。”
薛浪喝了口熱茶,輕聲說:“叫淩消不要打草驚蛇,摸到老巢立即傳信回來。”
“是。”
那人領命退下,飛快地離開了。
燕離有心想幫忙,卻苦于薛浪攔着,不肯讓他動手,還威脅他,敢違命就再不必跟着他了,如此他才消停。
盡管有面具遮掩,薛浪還是覺得這人現在的表情應該是愁雲慘淡的,不由得無奈失笑,打了個哈欠,嘀咕道:“慣的你。”敢和他甩臉子了。
困意襲來,薛浪單手支頭小憩了一會兒,燕離坐得離他近了一些,解下身上還帶着體溫的大氅披到他身上,耳中是時起時落的淩冽風聲。
不過半個時辰,淩消回來了。
薛浪睜開眼,眼神清明,沒有半分睡意,問道:“怎麼樣?”
淩消說:“周中繞路進了城外的收留點,一直沒有出來。”
薛浪微微颔首,連夜趕往城外,安排得越緊,才能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與此同時,得到了薛浪從周臨學嘴裡摳出來的地圖,府裡的侍衛把幾乎後山翻了個面,一箱箱滿當當的官銀得以重見天日,于是白天還心有疑惑的大人們紛紛罵起周臨學罪無可恕,稱贊厲王明察秋毫。
不過薛浪從來不關心這些虛名就是了。
收留點某個大帳内,周中滿臉怨毒,恨恨看着上面坐着的人:“幫我,殺了薛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坐着的那人陷在一張鋪滿了珍惜獸皮的美人榻裡,裹着一身黑袍,對周中的祈求充耳不聞,像是睡得很熟。
周中按着劇痛的肩膀,站起來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一道劍氣倏爾掀飛了他腳下的地闆,他也随即失去平衡跪倒在地,暴露的傷口狠狠與地面碰撞在一起,搓出帶肉的骨頭。
“啊!!!”
他痛得打滾,冷汗直冒,過去二十幾年裡吃的苦頭合起來都沒有今天多。
榻上的人似乎被他吵得煩了,動了動頭,露出一張過于平凡的臉,但能看出來是個女人。
“周公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小女子與令堂沒有任何交情,請回吧。”
她聲音微啞,很難說沒有矯揉造作的成分。
周中也吃了一驚,強忍着疼痛去看她,發現根本不是父親描述的模樣,他心中絕望:“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