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他們就要啟程了,戶部侍郎不會騎馬,坐的馬車,葉航心情郁悶,也坐了馬車,唯獨薛浪騎着匹棗紅色的駿馬,如回京那天一般,招搖過市。
秋風飒飒,離了陵陽城,滿目青山,大人們窩在馬車裡打盹兒,薛浪叼着朵野花,哼着不着調的曲兒。
邊關的生活比這還要惬意,卻沒有這樣好的風光。
沿路,薛浪并不主動和兩位大臣交談,顯得十分冷漠倨傲,但該看的折子一點沒少看,都是些武安城發出的急報。
大水沖毀了半個武安,死了不少人,剩下的要麼被困在危險的大水邊緣,要麼匆忙出了城,趕往最近的章豫。
一路上他們确實遇到不少難民,但看他們的表情,薛浪覺得或許不隻是大水那麼簡單。
夜裡,他叫燕離綁了個難民來,說自己是陵陽來的官員,要去武安治水,問他點情況。
那人一聽,面色煞白,急忙勸他:“大人您可千萬别去,武安、武安城現在太危險了!”
薛浪疑惑發問:“為何?一場大水而已,你們連城也不要了嗎?”
一提起武安,那人就害怕得厲害,冷汗涔涔,燕離站在他身後,他甚至想望燕離懷裡靠,汲取點溫暖。
薛浪把人拎回面前,威脅道:“說實話,不然帶你一起回城。”
那人連連搖頭,一個大男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人!大人饒了小民吧!”
薛浪耐心引導他:“你在怕什麼?說出來,我會幫你的。”
聞言,雖然恐懼難安,男人還是小聲地說:“武安城,有殺人魔,每殺一人,就留下一條胳膊或腿,我們逃出來之前,半座城的人都被他殺了!”
越說,男人越害怕,縮着脖子,彷佛下一刻所謂的殺人魔就會出現在他面前,燕離碰了一下他的肩,一股熱流就順着男人的褲子流下,腥臭難當。
薛浪嫌棄地離遠了一些,燕離會意,把男人扔回了大路上,一被松開,男人便不要命地拔腿狂奔,不幸的是,在黑夜裡慘烈地跌下了山崖。
且不論這人的話裡有多少誇大的成分,但聽他這麼一描述,武安之行頓時變得詭異了起來。
薛浪靠在樹幹上,臉上倒映着火光,見燕離披星戴月地回來,來了興緻開玩笑:“燕離,殺人魔要是對本王下手怎麼辦?本王可不想缺胳膊少腿。”
燕離微征,認真地說:“王爺放心,屬下不會讓他靠近您半步。”
哪怕死,他也要先鏟除主子面前的危險。
薛浪朗聲笑了:“好燕離!”
這事兒薛浪沒告訴邢新,怕他吓撅過去,隻偷偷找葉航商量了一番。
剛開始聽着,葉航還滿是懷疑,當這是薛浪唬他的把戲,可是後來越接近武安,驚慌失措的難民越多,他也随手逮了兩個,得到了相差無兩的答案。
進城之前,葉航滿腹疑慮地找到薛浪,問:“王爺,若他們所說屬實,我們該如何做?”
一個能殺光半城的殺人魔,他們帶的這點人恐怕不夠,赈災的官銀運了五輛大車,半數禁衛都要守着這批銀子,剩下的,要保護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這樣,他們就失了先機。
薛浪正襟危坐,點了點頭,覺得他們别的不行,自知之明還是有些的。
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沉重地說:“殺人魔一事,唯有本王親自調查,葉大人,官銀和幾位大人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葉航大驚失色,連忙勸道:“王爺萬萬不可!此行兇險異常,您是萬金之軀,不能有任何閃失,還是讓臣帶隊前去吧。”
薛浪擺了擺手,微微仰頭望向泛着白光的山脈,歎息道:“救百姓于水火,這是本王的分内之事,武安百姓凄惶不安,本王做不到無動于衷,葉大人不必擔心,本王自有辦法。”
本來殺人魔是個沒着落的事,葉航愣是被薛浪忽悠出了一腔熱血,他悄悄仰慕這位百戰百勝的小将軍已久,今日再見他英姿勃發,也跟着氣壯山河地說:“王爺放心去吧!臣定不辱使命,保護好大人們。”
薛浪笑一笑,回味過後總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對勁?
他轉頭,拍了拍葉統領的肩,以資鼓勵,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進雪地裡走了。
夜裡,燕離從城内回來,情況和那些難民說的基本一緻,半個城都空了。
“武安知縣,”薛浪半眯着眼,冷聲問,“死了嗎?”
燕離低着頭,回道:“不曾,倒是夜夜笙歌豔舞。”
薛浪扔掉小白花,語氣危險:“很好,瞞而不報,本王倒要看看,這個武安知縣,和殺人魔有甚勾結。”
深秋了,田地裡的害蟲掐着最後一點時間,放肆地毀壞果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