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成尋常新人警察,聽到隊長的表揚,或許會謙虛兩句,表示自己是運氣好,感謝領導和同事的支持。
不過小季同志卻毫不謙虛地嘿嘿一笑。
“謝謝唐隊,我也覺得我做得不錯。”
唐辭忍俊不禁地搖搖頭,接過程漠遞過來的口供本,“行,轉交給經偵人員核實吧。”
程漠應聲去了,小伍走過來說,“我跟看守所聯系過了,他們的人已經在路上,很快就到。”
“好。”唐辭長呼出口氣。
後方傳來了手铐和腳鐐互相碰撞的金屬聲。
分别被警察從審訊室帶出來的張洪波和李國萍在走廊上相遇。
兩人停下腳步,面面相觑。
轟一聲雷響,窗外炸開一道紫電,天色迅速轉陰,豆大的雨水又噼裡啪啦落了下來。
“春波!你在天上,是不是也看到了?”張洪波的視線穿過綠色牆裙,看向那一方天空,痛哭流涕,“哥為你申冤了!”
李國萍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像盯着一片死寂。
“……”
看守所的囚車抵達市局大院,季銀河跟在李國萍、李堅、張洪波還有老劉、啞巴火化工後面,目送他們走到蒼穹之下。
等待着他們的,是檢察院的起訴和法院的審判。
“同志,麻煩過來簽個字!”看守所的獄警核對完信息,朝季銀河喊了聲。
“诶,來了!”
季銀河沒穿雨披,隻能将手抵在額前,猛沖進細密雨幕。
“一共五個人,簽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獄警在車邊撐起傘,“案子破得真快,辛苦了啊。”
“不辛苦,應該的。”季銀河笑眯眯,雙手将筆遞了回去。
雨勢越發猛烈,像是天空裂開了口子,傾盆而下,空氣裡飄着與那晚一樣的微腥氣息。
五人都沒說話,魚貫而機械地爬上囚車。
門咣一聲關閉,鮮紅的尾燈在灰色雨霧中亮起。
季銀河卻沒有轉身回去,而是靜默地站在雨中,凝望着那點紅光緩緩駛出市局。
碎發濕漉漉地黏在額頭上,她抹了把臉上的水,一把大黑傘忽然從後方伸了過來。
唐辭站在她身後,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一隻手握着傘炳,微微垂下的眼睛裡帶着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第一次辦案的感覺怎麼樣?”
“老實說,有點複雜。”季銀河想了想,“能參與偵破很激動,找到線索很開心,但是了解到嫌疑人的動機之後,又覺得每個人都有苦衷……但我明白,犯罪就是犯罪,生活再苦再難,都不能傷害别人!”
她的臉上露出堅毅果決的神色,讓那張本就好看的五官更顯出驚心動魄的生命力。
唐辭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秒。
“唐隊,我們回——”
季銀河轉過身,視線掃過頭頂上方的雨傘,愣了一瞬,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計劃生育先進工作者!哈哈哈哈哈哈唐隊,看不出來,您居然都結婚生孩子了呀?”
“……”唐辭看着布面上的紅色印花大字,摸了摸額角,解釋道,“這是我從辦公室随便拿的,一定是老車的傘……”
他聲音越來越小,如果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出一絲别樣的心虛。
但季銀河長腿一跨,已經輕快地跑進辦公大樓,甩了甩腦袋上的雨水。
“你可能還得留下來加個班。”跟在她身後的唐辭邊收傘邊說,“這次你表現不錯,饒局說明天開案件總結會,到時你代表一隊做個總結發言,好好準備啊!”
季銀河:“……”
吃過午飯,大家都收拾收拾回家了,隻有她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将腦子擱在支起手臂上,一邊轉筆,一邊對着鋪開的信紙發呆。
同樣是寫材料,但是業務報告和給饒局寫的發言稿完全是兩回事。
她想好好寫,認真寫,把這次破案工作中的亮點全部都展示出來。
而且市局有一台幻燈機,她琢磨着,如果能結合照片和圖示做報告,那一定又生動又好看。
葉晴和老田可以提供死者和證物的相關照片,但是破案流程都在黑闆上,亂七八糟的,除了隊裡的人沒幾個能看懂。
而且總不能把這麼大一塊黑闆擡進會議室吧……
纖長如玉的手指在桌面輕點幾下。
春節那會電視台熱播《三國演義》和《過把瘾》,老季和連女士懶得串門吃席,就蹲在家裡沒日沒夜地看電視,還畫圖分析劇情。
當時他們好像在信紙本上寫寫畫畫,還說能做什麼“屁屁踢”!
季銀河眼光一亮,登時抓起紙筆塞進背包,大步跑出辦公室。
——不管那種圖叫什麼奇怪的名字,但是用那種版式來展示破案流程,再合适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