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默了會兒,連忙道:“我隻是在府中閑來無事,才來這裡的,可沒有旁的心思,我沒有……給殿下添了什麼麻煩吧?”
瑩光沾襟,那身玄衣像是淌過了水,色澤流溢。
而玄衣的主人停下腳步,左右看了兩眼,沒再朝着前路走去:“你知道便好,若非遇到本王,今年北陵山莊死的人裡,恐怕就多了個你。”
阮梨見他不走,也停下腳步,邊張望着邊道:“三殿下真是小女子的福星。”
如此敷衍奉承之言,也就隻有眼前這個膽大妄為的女子敢說出來。
她還渾然不自知,目光小心翼翼觀察着四周,忍不住了才問了句:“殿下為什麼不走了?這兒是不是有蛇?”
聲音細軟,像是生怕會被蛇聽了去。
傅蘭蘅眸底劃過稍縱即逝的淡笑,随後覆上冷霜,言語間卻平淡如水:“是有蛇。”
阮梨下意識要去拉扯他衣袖,又想起如今身份有别,忍了忍,隻挨近了些,聲音發顫:“在,在哪兒?”
傅蘭蘅問:“你怕蛇?”
這不是廢話嗎?
她生活的朝代,可沒有要與蛇搏鬥的風氣。
林間還滿是毒蛇,被咬上一口,等到毒發身亡豈不是還要遭受痛苦?
怎麼想都不劃算。
“我确實是怕蛇的。”
“那還輕信旁人,要你往西走,你就往西走。”
阮梨正慌張着,又擡起頭來,遲疑道:“葉家姑娘尋我幫忙時,三殿下就在了?”
“路過。”他言簡意赅說了句。
“那殿下看着我走進來,怎麼也不提醒我。”
“本王想看你犯蠢到何時。”
阮梨被話噎住,那雙清瑩眼眸靈動地轉了轉,有點兒小不服氣地嘟囔了句:“當時隻有我們二人,重來我也會替她去尋瞭望台,哪裡會預先知道她是騙我。”
阮梨說話間,傅蘭蘅箭已經上弦。
他們停步的地方有塊大空地,但四周皆有至小腿那麼高的雜草,裡頭藏了什麼,便難以看清。
許是受了阮梨影響,今日傅蘭蘅也多言了起來:“她為什麼騙你?”
多半是阮蘇蘇指使的。
但阮梨還是說:“不知道。”
眼下果然不是能閑聊的時候,她話音剛落,原來看着無一物的雜草堆裡,乍然探出了一個個蛇頭來。
粗略看去,草裡起碼藏了十幾條!
阮梨臉色瞬間煞白,當場就要七竅生煙。
換成其他的還好,偏偏是她最怕的東西,還一下子出現這麼多,就算僥幸沒被啃食幹淨,恐怕也沒命走出去了。
“拿箭,不想死就别愣着。”
阮梨忙拉開弓,但手卻發抖得厲害,拉了幾次都沒能拉直箭來。
傅蘭蘅回頭見她這幅模樣,竟還有心思揶揄了句:“你也不會射箭?”
“不,不算太會。”
和煦微風灌入窄袖,鼓動的不僅是白色衣邊,還連同了她的心一起。
許久都狂跳不歇,即要撞出胸膛般。
隻能暫且捂着,才不至于太失态。
傅蘭蘅忽視不了她青白的面色,又瞥了好幾眼:“你不是向來都膽子大,這會兒是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忍着不撒腿就跑。
天知道阮梨多想轉身就跑,但扔下三皇子一人在此,實在不太厚道了。
所以她試探問了句:“殿下,它們數量太多,我之前沒有殺過,同時沖我們來怕是抵擋不住。不如我數三聲,我們一起跑吧?”
那些蛇還挺通人性,不知是不是看見了傅蘭蘅手中的弓箭,觀察着不敢冒然沖上來。
傅蘭蘅輕笑了聲:“本王為何要跑,這蛇是沖你來的,并非是沖着本王來的。”
阮梨石化在原地,忍不住倒吸了口氣:“三殿下,莫要再拿我尋開心了。”
眼前的人不語,隻倒退了四五步,在她斜後方站定。
那原本蟄伏不動的蛇群,乍然間蠢蠢欲動了起來,蛇腹紛紛掃蕩過雜草,周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它們皆吐着信子,似是在伺機而動。
阮梨駭然回身,猛地撞在傅蘭蘅懷裡。
貼得近了,她得以聞見方才沒注意的衣香,清清淡淡,又似乎不是,還裹夾着些苦澀的味道。
須臾,傅蘭蘅清冷的聲音從阮梨頭頂落下:“抱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