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勰從背包取出便攜式冰袋,動作輕巧地墊在貓咪輸液管下方。陳壹注意到他背包裡露出半截解剖學教材,書頁邊緣密密麻麻貼滿彩色索引貼。
“聽說你們缺人手。”
梁勰的手指修長,給貓紮留置針的動作比某些護士還熟練,
“流浪貓死亡率比家養高37%,多數主人連骨灰都拿不到。”
陽光穿過帳篷的縫隙,在梁勰的睫毛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陳壹掃過他露出的右耳,一枚小小的鑽石耳釘伏在陰影裡,光線掠過時才顯出一點零星的碎光。
“專業做這個多久了?”
陳壹轉移話題,指尖輕撫貓咪耳後的絨毛。
“五、六年了吧。”
梁勰專注地調整着輸液速度,
“最開始隻接私人推薦,後來擴展到流浪動物。”
他突然掏出手機劃開相冊,
“上周送走的布偶貓,主人給它訂制了爪模項鍊。”
屏幕上是一隻藍眼睛的貓咪安詳地躺在花叢中,前爪被完美複刻成銀質模型。
陳壹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讓想起上周安樂死的那隻腎衰流浪貓。
梁勰出神時,他的手機屏幕亮起。路燈下,一位低頭系鞋帶的年輕男子背影,影子靜靜投在地上,像某個被定格的夜晚。
狸花貓突然暴起,利爪劃破陳壹的乳膠手套。梁勰左手壓住貓的後頸,右手食指精準按住耳後某個穴位,手法娴熟得令陳壹想起解剖課上的神經定位示範。
“專業培訓過?”陳壹詫異。
“主修外科。”
梁勰松開手,貓咪奇迹般癱軟成毛團。他轉動左手腕,陳壹看見他虎口處褪色的藍黑墨迹,醫學院标配的鋼筆印記。
“導師說我這雙手适合做精細活。”
冰袋融化的水珠沿着輸液管墜落,在貓毛上砸出深色斑點。
“可惜受不了醫院規矩。”
梁勰尾音剛落,帳篷外突然傳來野貓厮打的尖嘯。
手術剪劃開貓咪創口時,虎口突然傳來細微震顫。陳壹盯着那雙隻握着手術剪的手,此刻卻在乳膠手套下痙攣般扭曲。利刃切開手套纖維的聲響刺痛耳膜,血珠順着梁勰的指紋蜿蜒而下。
“嘶——”
梁勰倒吸冷氣的聲音像根細針紮進他耳膜。陳壹看着對方迅速藏起的手,指節泛白得不像話。
“要不要緊?”
話出口卻卡在喉間。他端起生理鹽水的手頓了頓,水流撞擊玻璃瓶的輕響格外清晰。
梁勰纏紗布的動作太急,指節撞在金屬托盤上發出悶響。
陳壹盯着梁勰後頸繃緊的肌肉,突然明白那些深夜急診室加班的傳聞,當醫生把自己釘在職業戰場上太久,連傷口都會成為秘密。
帳篷外流浪貓的嗚咽混着風聲,陳壹喉頭發緊。
“創口需要重新處理。”他聽見自己說。
梁勰擡頭的瞬間,陳壹移開目光,假裝查看流浪貓的傷情。他的指節繃得發白,卻像沒事人似的繼續處理傷口,慢得令人心驚。
陳壹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低頭遞過新的酒精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