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壹拆了紗布,膠布的殘膠還黏在手腕上,搓幾下就卷成灰白色的細屑。浴室鏡子上還留着水漬,他對着模糊的鏡面打量那些針眼,青紫色的淤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紮眼。
尼可坐在醫院狹小的飄窗上處理郵件,筆記本擱在腿上,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鍵盤敲得很快,像是在跟誰較勁。
“劉主任問你下周能不能去講座。”
尼可頭也不擡地說,聲音混在鍵盤聲裡,
“關于流浪動物救助的。”
陳壹的手指頓住了。鏡子裡的人影突然變得陌生,像是隔着層毛玻璃。劉主任是他父親生前的老同事,現在管着城東那個老社區診所。
診所後門總蹲着幾隻流浪貓,有隻三花最親人,陳壹每次去都會帶點貓糧。去年冬天,那貓在他手背上撓了道口子,害他連夜去打狂犬疫苗。
“我考慮考慮。”
陳壹說。他的指尖按在針眼上,稍稍用力,就滲出細小的血珠,圓圓的,像顆紅色的小痣。
尼可合上筆記本,“啪”的一聲。陽光從窗外斜進來,在地闆上畫出一道明暗分界線。陳壹站在暗處,尼可坐在光裡,中間隔着三步的距離。
這些年他總是這樣。陳壹用自毀當武器,尼可用離開當威脅,像兩艘永遠錯過的夜航船,隻在霧天鳴笛示意,卻從不肯靠近。
尼可摸出口袋裡煙盒,想起這是醫院又塞回去。他的金屬左臂義肢在陽光下泛着冷光,這是三年前車禍的紀念品。陳壹還記得那天接到電話時,醫院走廊的公共座椅有多涼。
“講座在周三下午,”
尼可終于開口,
“你要是去,我讓Alice把并購會議改期。”
陳壹扯了扯嘴角。Alice是公司合夥人,又不是助理,怎麼總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上次他吞藥住院,就是Alice聯系的私立醫院,連病房都挑的朝南那間。
“不用。” 陳壹。心裡嗤笑。
尼可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站起身。筆記本被随手扔在飄窗上,發出悶響。他走過來時,陳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須後水味道,混着一點煙味。
“随你。”尼可說。
他的影子罩在陳壹身上,有那麼一瞬間,陳壹以為他要伸手碰自己手腕上的針眼。但尼可隻是繞過他,從挂鈎上取下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