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了祭祀結果的林栩,自然知道『旺仔小子』口中的“選中”究竟意味着什麼。
——死亡。
林栩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想要擡起手摸住胸口的空間項鍊。
周輝給的手·槍和炸藥如今就放在其中,隻要他想,一發子彈就能夠将『旺仔小子』解決在這裡。
可之後要怎麼辦?其他人要怎麼辦?他的裝備還未到手,難道就這樣直接放棄自己的逃跑計劃,亦或者直接選擇魚死網破?
如果注定要和觀主起沖突,比起将其他人卷入,不如自己直接與觀主一戰。哪怕結果注定是輸,至少也能為何苗苗他們争取更多的時間。
冷靜點,林栩,冷靜點!
一切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說不定還有回旋的餘地。
林栩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強行克制住将手·槍握在手中的欲望,同時拼命控制臉部的肌肉細節,才沒讓自己流露出驚恐的表情。
“我們這就過去。”林栩故作冷靜道:“不過走之前,可以讓我和朋友們再說幾句話麼?”
『旺仔小子』笑了一下,口吻卻變得不容置疑:“師父他老人家最讨厭等人,咱們還是快走吧。”
“...我知道了。”林栩勉強道。
如今人多眼雜,他根本沒法在衆目睽睽之下将炸·藥之類的東西交給何苗苗,更别提這些東西除了他,沒人知道該怎麼用。
他的目光與何苗苗、喬木充滿絕望的眼神交錯,努力扯了扯嘴角,朝他們投去一個安慰的笑容——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我一定要活下來...不,我一定會活下來!
林栩堅定地在心中道。
...
林栩與墨竹一前一後緊跟着『旺仔小子』,在迷宮一般複雜的山洞中穿梭。『旺仔小子』的聲音源源不斷從前方傳來,聲音中透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熱情。
“師父這幾天情緒不太好,等下見了師父,你們絕對不要亂說話,嘴巴一定要甜一點,師父喜歡懂事的人。”『旺仔小子』道:“隻要你們能通過師父的測試,今後就能以弟子的身份在這裡生活了。”
明明見識過所謂的“祭祀”,『旺仔小子』的口吻卻依然充斥着豔羨和向往,似乎并不覺得為了祭祀獻出生命是什麼壞事。
林栩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着,即将面臨生死關頭,他也沒心思繼續虛與委蛇。
林栩忍不住側頭看向墨竹——他仍是那副呆呆的樣子,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帶去哪兒,恐懼從來與他無緣。
這種時候,林栩反倒有些羨慕墨竹。
如果結局注定是死路一條,至少墨竹不用體驗死亡來臨前的恐懼。
面對林栩投來的目光,墨竹茫然地眨了眨眼,忽而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他加快了步伐,同時伸出手,抓住林栩的衣袖,宛若叼着缰繩跑向主人的狗狗。
林栩眼中難以遏制地流露出一絲悲戚。
他擡手揉了揉墨竹的腦袋,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二人緊緊依偎着,走向未知的命運,仿佛兩片無根的浮萍。
...
降生台
玄陽道人盤膝坐在祭台上,手持拂塵雙眼微阖,口中念念有詞,兩撇山羊胡子随着嘴唇的蠕動微微顫抖。
四周的氣息仿佛出現了刹那的變化,玄陽道人身體一頓,似乎察覺到什麼一般,猝然睜開了雙眼。
他雙手連忙掐訣,想要捕捉這一閃而過的氣息變化,卻被『旺仔小子』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
“師父,我帶人來了。”
那氣息本就微弱,如今被打斷,縱然玄陽道人想要補救也無計可施。他的精神力向四面八方鋪開,卻再也無法察覺到來自他所信仰的神明『巴虺』的氣息。
玄陽道人猛然瞪向『旺仔小子』的方向,毫不掩飾自己的愠怒。
『旺仔小子』心道一聲糟糕,連忙跪了下來向玄陽道人叩頭請罪:“還請師父贖罪!”
他道歉道得麻利,可這幾天因那若有似無的『巴虺』氣息折磨得快走火入魔的玄陽道人哪能像過去那般心平氣和的思考一個道童的對錯?
他甚至懶得開口,右手直接一揮。
隻見『旺仔小子』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竟是直挺挺向前栽倒,徹底沒了氣息。
早已見識過『不高興』慘烈的死狀,面對『旺仔小子』的猝然死亡,林栩的心情反倒平靜下來。
與其讓自己吊在恐懼之中,用這樣幹脆利落的方式反倒更能讓他認清現實,并做好十足的反抗準備。
林栩甚至帶着幾分自嘲地想:自己還沒動手,道童就折損了兩個,某種意義上,這老頭也算是幫着他們逃跑了。
更讓他既悲哀又無奈的是:這才第二次目睹一個人的死亡,他卻已經如此迅速地接受了現實與一條命的消逝,甚至還在心中慶幸自己能如此快速地接受現實,不會因為對他人死亡的恐懼陷入僵直,放棄掙紮與反抗。
但林栩很快便無暇陷入個人的情緒之中。
玄陽道人幽幽看了他們一眼,沖他們招招手:“過來吧。”
林栩精神驟然緊繃,他不由自主地握住墨竹的手,靠着肌膚觸碰汲取了一絲勇氣,這才強忍着恐懼,近乎是一步一頓地挪到了玄陽道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