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和他離得很近,少年擡起雙眼,睫毛濃密而卷翹,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幹裂的唇瓣滲出絲絲血迹。
“媽媽,如果你願意和我私奔,我将帶你去他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他張開嘴卻不是要說什麼,從少年蒼白的臉上,嫣紅的軟舌探出唇齒,在舌尖上躺着一顆小小的芯片。
因為不能閉合上口腔,所以秦風岚簡單的向林原比了個口型,林原看明白了,那是“鑰匙”兩個字。
秦風岚在俘虜營裡面,完全面不改色的生活,掙錢,是因為他有着随時能離開的資本,蠍族的精神力能蠱惑改變其他蟲族的認知。
所以他大概率是秦千朔送進來當間諜的,不過現在倒是跪倒在了蟲母的面前将一切脫出了。
“你能拿到鑰匙你為什麼不跑?還這樣跪在我面前?”林原有些面色不虞,他低估了秦風岚的本事。
收回舌尖的少年依舊跪着,“跑再遠,又如何,回軍團被教廷利用,還是在教廷看蝤族做實驗,哪裡都不是歸途。”
“你至少可以自己打開鐐铐,就不用……嗯,這樣勉強自己跪着。”
林原扶着額頭,一想到這裡到底還有多少他想象不到的人才潛伏在自由軍,就頭疼的要命。
秦風岚卻搖了搖頭,然後拱着頭舔舐林原的指尖,将那顆芯片用柔軟的舌尖放在了林原掌心。
“您不要怕我。媽媽,我是來投誠的,如果您不打開鐐铐,我自己也不會出來,”
“但是如果您要使用我,打開了鐐铐。就得接受我作為您的雄蟲。”
“這是很公平的交易,對嗎,媽媽。”
林原捏着手心裡還帶着點濕意的芯片,他看着面前面容精緻俊美的少年依舊冷冰冰的臉。
“确實是很公平的交易。”
林原無奈吐出這句話。
“你的芯片哪裡來的?你的能力又是什麼?”
林原還是忍不住刨根問底,想要問清楚。
秦風岚聳了聳肩“外面的守衛都很蠢,芯片放的位置甚至都是統一的。”
“隻需要一點點小小的精神誤導,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就可以輕松的拿到想要的東西。”
“當然如果需要催眠就得廢一些功夫了,但是那隻讨厭的紅火蟻估計注意力都在您身上了,一點也沒設防。”
林原終于注意到段昭很久沒說話了。
秦風岚笑起來,“媽媽要和他說話嗎?”
那邊沉默了很久的段昭終于醒了過來,他揉着自己發暈的額頭。
“該死的秦風岚,你做了什麼,我是昏過去了嗎?怎麼一點剛才的記憶也沒有?”
這才發現周圍莫名安靜,這段時間段昭一語不發的林原有些震驚的看着那冷着臉的少年。
隻見他再次吐出舌尖,上面卧着的是一顆閃閃發光的糖,那是樓慕寒給林原的,甚至之前還裝在瓶子裡。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媽媽,您為什麼不再警惕一點,太容易被我誤導了。”
糖塊在秦風岚唇齒間發出碰撞牙齒的清脆聲音,少年清冷精緻的臉頰鼓起一塊。
他就這樣含着糖擡起眉眼跪在林原腳邊看着他。
既危險,又乖順。
段昭實在是忍受不了繼續被束縛在奴隸鐐铐裡了。
他随手脫下了鐐铐,那堅硬的钛金屬上面滿是大力掙脫的裂痕,很快警報聲音響起,他一回頭就看見樓慕寒闖了進來讓士兵給他重新上鎖。
“很煩啊,這鎖又拷不住我。”
“但是這鎖能告訴我們你是不是被束縛的狀态。”
衛兵警告他。
林原看着那被扔到一旁的金屬鐐铐碎片,還有跪在他旁邊含着糖默不作聲的少年,真是一個個天賦異禀,無奈的捂住臉看向樓慕寒。
“招降?不招降的話,我們估計也看不住他們。”
樓慕寒擡起頭,他早就明白蟲母不可能隻有他一位雄蟲,不然林原隻能回到之前被控制,無法選擇的命運。
要想守衛好蟲母,他們隻能築起高塔,招收臣民,哪怕他也隻是臣子中的一員。
無可奈何的點點頭,他與林原對視。
林原也明白自己的命運,于是歎了口氣,用手裡的芯片打開了跪在自己腳邊少年手上的鐐铐。
“謝謝媽媽。腳上的也不舒服。”
“咔哒”一聲,秦風岚腳上的鐐铐也解開了。
段昭看着這一幕,又捏碎了自己手上的金屬鐐铐扔到一邊,兩個壞掉的金屬鎖堆在腳邊他問“我是不是也能不帶這東西了?”
“既然你們決定加入自由軍,你們也就是自由軍的一份子了,也是蟲母的孩子,所以不要想着背叛。”
樓慕寒凜聲警告他們。
“媽媽在這,我就在這。”秦風岚站起來活動手腕。
“林原都是蟲母了,我肯定不會回軍團了。”段昭攤手。
“看誰不順眼我都可以幫你殺掉。”他信誓旦旦的說。
林原歎氣,明明他之前隻是雄蟲啊,要怎麼面對這樣一堆争風吃醋的雄蟲,還有教廷那邊的事情,關于安霖的到底怎麼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聯系上。
一位衛兵走進來彙報,自由軍的聯絡兵在門外有事要說,樓慕寒讓他進來說。
“在最近和第四軍團的交戰中,教廷有給我們帶消息,将會派人來與我們首領和談。”
“和談?”林原看向那位聯絡兵,段昭的臉色也不好看,秦風岚緩緩的擰起眉頭。
樓慕寒思考着他斟酌着回複内容。
“什麼位置,誰,還有什麼内容?”
“在礦産星的拉威爾城,參與和談内容有議會議長安卿遠和法院審判長程茗。”
林原猛的一下站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整間屋子靜悄悄的,都在等蟲母的下一句話。
等到他冷靜下來,林原才發現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但是這兩個名字實在是太熟悉了。
秦風岚淡淡的說“安卿遠作為蜒族代表是激進的主攻派,他來和談,難免有詐。”
“至于最近突然上任審判長的程茗,好像是繼承了最初任審判長的傳承,将上一任審判長拉下台的。”
段昭笑起來“所以是要把他們都打敗對吧?”
林原搖搖頭,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們認真聽他講話。
“我之前旁聽過議院的議會,安卿遠确實是蜒族的主攻派,并且這場和談确實有詐,但是在我進入大皇子裴叙遲的軍隊之前,我将他暗殺了,然後将他同族的安霖塞進了他的身體,我不知道成沒成功。”
樓慕寒猛的轉頭看向林原他輕聲問道“安霖?收養你的那個神官?”
内心升起不祥的預感,林原咽了咽口水,他擡眼和樓慕寒對視“我得去,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段昭搖着頭“不行,絕對不行,誰知道教廷安的什麼心,而且你這樣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程茗,我也認識,我之前最早的時候懷過蜘蛛的卵,是初任審判長程酒的,而程茗是他的兄弟,甚至他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所以都是媽媽的熟人啊……”秦風岚歪着頭看着面前焦頭爛額的青年。
深呼出去一口氣“我必須參加這次和談,但是不是以蟲母的身份,而是作為樓慕寒的蜂族下屬。我不會暴露身份的。”
林原擡起頭,他堅定了想法。
“既然媽媽這麼說了,那我支持。”秦風岚第一個上去牽住林原的手。
“……怎麼都繞不開安霖,但這既然是你想要的,我會帶你去的。”樓慕寒揉了揉眉心。
“去就去呗,我到時候可以保護蟲母,我倒要看哪誰能過我的手碰到林原。”
段昭也改了想法,将拳頭捏的咔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