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ldfish Club是郝佑臨名下玩票性質的音樂酒吧,下九流的特殊服務統統沒有,招募了大大小小的網紅來探店,引得一票大學生跟風打卡,生意興隆起來便也學着别的清吧玩起了年輕人喜歡的潮流花樣,安排了許多長相斯文清秀的駐場歌手和身段妖娆的舞蹈演員。
激情澎湃的高光時刻,主持人還會帶着全場的e人一起尖叫呐喊,現場氛圍與演唱會無異。
炫彩的燈光四下投射,晃得人眼花缭亂,震耳欲聾的DJ打碟聲壓過了嘈雜的交談,使得陌生男女之間的交流不得不拉近距離,放大分貝,變得親密又暖昧。
酒吧後台的休息室裡,一扇五公分厚度的實木門隔絕了大廳鼓噪的噪音,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都成了混沌的悶響。
黎骥程漫不經心地用拇指和中指拎起還沒他半個巴掌大的酒杯,和郝佑臨放在桌上的酒杯輕輕相碰。
調酒師特調的高檔洋酒在杯中晃蕩了一下,被他性感的薄唇呷入口中。
“低銷三百?能回本?”
郝佑臨不厭其煩地剝着手中的花生,把花生米喂進嘴裡才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酒,開着玩笑說:“你不知道,開酒吧是我年少時的夢想。誰還沒個青春叛逆期?年輕的時候家裡不讓我來酒吧,人到中年,飛黃騰達,第一件事就是開酒吧。這就是命。”
黎骥程不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徑直戳穿:“想讓我投資?”
郝佑臨一口飲盡杯裡的酒,擡起空杯,惬意地哈了口氣,眼睨着他說:“跟你這種聰明人說話真的很煩,想迂回一下都不行。老實說,我就是眼饞現在的文旅市場,想分一杯羹,打算改一下這家店的運營模式,做成‘宮宴’主題的。我們是做外貿的我們知道,老外的錢說難掙也難掙,說好掙也好掙,趁着有免簽政策,先狠撈一筆再說。”
“so what?”
“正如你所見,剛創業的時候不懂行情,把打工掙的幾個錢都打水漂了,我現在把這裡面的門道都摸清楚了,錢沒了,但店裡的裝潢要重新搞,我總不能借着職務之便挪用公款。我也不是問你借,就問你願不願意入股。”
黎骥程直截了當地說:“不願意。”
郝佑臨不解:“理由?”
“沒空管,太繁瑣。”黎骥程先給出答案,後解釋,“所有和投資相關的産業項目我都會過問。如果作為股東,我會問你要财務報表和總結分析,即時了解運營狀況。而你在公司任職,這隻是你的副業,你的精力絕對不足以支撐你做這些,也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郝佑臨歎了口氣,直搖頭:“我真佩服你,什麼時候都這麼理智嚴謹。”
黎骥程擡頭看向他騷包的花襯衫:“我也很佩服你,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在公司那麼風流倜傥,下班以後像個斯文敗類。”
郝佑臨被他損得沒脾氣,無奈地笑起來:“我今天喜事臨門,不跟你計較。”
黎骥程沒聽他說過今天遇到了什麼喜事。
郝佑臨自說自話,和盤托出:“就是今天面到的那個聰明伶俐的女大學生啊。Belinda說她來我部門了。如願以償,難道不是喜事嗎?”
黎骥程動作一滞。
他不久前才和明珠通過電話。
在電話裡,她聽了他的話以後分明什麼也沒表示。
他佯裝毫不在意,嘴上卻問:“她不是報的銷售崗嗎?怎麼跑你那兒去了?”
郝佑臨無辜地澄清:“我可沒強迫她,是她自己要來我這的。你知道的,公司為了不埋沒人才,全程都是各部門協調的。我可沒因為自己的喜好暗箱操作,一切都是按流程和規矩辦的,我隻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争取,屬于公平競争。”
黎骥程籲了口氣。
是他想當然了。
郝佑臨笑着奚落:“你下班是真不看工作群啊,我就沒見過像你這種下班時間一到比員工還跑得快的領導。”
黎骥程面不改色:“謝謝,高效守時是我的原則,你也可以向我看齊。”
郝佑臨簡直沒脾氣。
事情差不多說清楚了,也沒談出一個結果。
黎骥程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上,沒聊兩句就跟郝佑臨告辭:“還有事沒?沒有我先回去了。你這有點吵,呆久了頭疼。”
“行吧,我送你。”郝佑臨作為東道主,和他一道起身。
黎骥程推開門,拾階而上,彙入擁擠熱鬧的人潮。
高挑精瘦的身材、量體裁衣的西裝、冷若冰霜的氣質,和酒吧裡魚龍混雜的氛圍格格不入。
他本在郝佑臨的恭送下,頭也不擡地往出口走,忽然冥冥中起了一念,不由自主地朝卡座上看了一眼,步伐陡然頓住。
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那個由他親手雕琢的女孩。
她背影娉婷,身姿婀娜,文文靜靜地坐在那裡。
即便是極力假裝鎮定,也不能戰勝在受到騷擾時所面臨恐懼,兩肩以防禦的姿态微縮着,和讓她感受到威脅的人保持遠遠的距離。
他腳一旋踵,就在郝佑臨不可思議地注視下,踏着锃亮的皮鞋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