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是泛着鐵鏽味的紅,是破碎的神經末梢在黑暗中尖叫
那種灼燒感自腹腔内感染整個軀殼,痙攣性的疼痛在身體裡連竄,不知起點,也沒有歸途
提姆的意識漂浮在混沌的深淵裡,疼痛像一柄鈍刀,緩慢地、殘忍地切割着他的内髒。刀刃不夠鋒利,所以每一次拉扯都帶着黏連的折磨,仿佛有人正用砂紙打磨他的傷口。
他的肌肉痙攣着,卻連蜷縮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痛楚在血管裡肆虐,像一場沒有盡頭的酷刑。
他咬緊牙關,舌尖嘗到鐵鏽的甜腥。疼痛成了唯一的錨點,讓他不至于徹底沉入黑暗。
——然後,他感覺到了她。
安涅爾
她的手臂環過他的肩膀,将他拉進懷裡。她的體溫透過濕透的制服滲進他的皮膚,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暴雨中倔強地燃燒。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耳畔,急促而溫熱,帶着某種壓抑的哽咽。
“提摩西你個蠢貨……”
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近得讓他心髒發顫。
他感覺到她的手指拂過他的臉頰,擦去他唇角的血。她的動作很輕,像是怕碰碎他,可她的指節卻在發抖。
——她在害怕
這個認知讓提姆的心髒狠狠一縮。他想開口,想告訴她“我沒事”,想用他一貫的、輕描淡寫的語氣讓她别擔心。可他的喉嚨被血沫堵住,連一個音節都擠不出來。
她抱緊了他,将他更深地按進懷裡。她的心跳貼着他的胸膛,急促而慌亂,卻成了此刻唯一能讓他确認自己還活着的聲音。
雨聲轟鳴,海浪拍打着港口的混凝土堤岸,冰冷的潮氣浸透骨髓,銀白的閃電着涼了他們。
她的體溫卻固執地滲進來,像一道微弱卻不肯熄滅的光。
她低下頭,額頭抵着他的,呼吸交纏,聲音顫抖
“你最好祈禱自己沒有事提摩西·德雷克,”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刀鋒一樣刻進他的靈魂。
提姆想回應她,想握住她的手,想告訴她——
他不會死,至少不會在今天,不會在她懷裡。
可黑暗再次席卷而來,吞沒了他最後的意識。
瑪蒂爾德殿下的炎壓在一分鐘内達到戰鬥水平,并且所使用指環碎裂無法定位。
屏幕上标紅的數據,驚得巴吉爾一下沒站穩,後腰撞上了棱角分明的操縱台,
不過疼痛很快叫人頭腦清晰了起來,首領秘書長環視周圍一個個滿臉驚懼的日常監測員心道不好“封鎖消息,快速确認小殿下的生命體征”
菲德利卡小殿下使用的戒指,評級雖然不是彭格列指環那種超A級材料,那也是實打實彭格列除了彭格列指環之外能拿出來最好的寶石。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才會讓小殿下出手的炎壓炸了戒指啊
焦慮已經搶占了秘書長的大腦,那可是彭格列這一代唯一的繼承人,就是世界毀滅,小殿下都不能有事啊
巴吉爾三步并作兩步就往首領辦公室“走“——隻不過那速度叫做跑也不為過,操作室的防彈玻璃倒映出他狂奔的身影,
來不及囑咐下面的人把消息抄送安娜瑪利亞·彭格列殿下,他高舉着代表特級緊急的手勢穿過半個城堡,過了首領辦公室的安檢
“綱吉大人,綱吉大人小殿下的炎壓快速上升崩碎了戒指”他甚至來不及換上一口氣,餘光瞥了一眼手上監測員傳來的消息,倒豆般報告
“生命體征沒有大的浮動,但近八個小時監測數據顯示小殿下處于暴怒狀态”
教父原想問候早安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本該呆在掌心的骨瓷杯落在價值連城的法國地毯上,暈開深褐色的水痕
炎壓能夠直接廢掉戒指的情況并不多見,安涅爾喜歡使用手槍,并不是依賴火炎的性子……餘光撇過辦公桌角落那些來自哥譚的報紙,哥譚有什麼足夠威脅到安涅爾的東西?
蝙蝠俠?不對,那家夥是蝙蝠俠,提姆·德雷克就是紅羅賓——那就是,蝙蝠俠的敵人麼
澤田綱吉眼皮不妙的跳了跳,他不斷向自己強調以安涅爾的實力不可能有事,生命體征也沒有大的波動,
他的孩子沒有事,在沒有确定的情況下貿然為此問責美國政府,不是個好的選擇。
他跨過地毯上的狼藉,系上西裝的第二顆紐扣,晨光熹微落在象征權力的披風下,很快滑落,不見,
陽光落不到男人優越的骨相下,他神色莫測,保持着“教父”的姿态“封鎖消息,巴勒莫不特别通知,”
“以我的身份單獨通知君镕和密魯菲奧雷家族,15分鐘内我要收到菲德利卡本人的消息,”
……
指環碎裂的刹那,安妮塔無意識收攏五指,卻隻感到一捧冰涼的齑粉在指縫流逝,醫療倉運轉的聲音忽然變得刺耳,她盯着空蕩蕩的指骨,紫羅蘭色的眸子一片霧色翻湧
鍊接療養倉的心電監護儀已經開始正常運轉,這些總在醫院裡代表生命數據的聲音在蝙蝠洞裡有條不紊的回蕩,一切好像進入了正軌
提姆好像真的在被治療——如果忽略他現在已經成為了一隻冰棺的話。
“生命體征穩定”電子音在洞窟内回想,這簡直是個奇迹,
迪克不可思議地望着人群僵立的少女,他心裡埋冤的那個把他弟弟帶離他們中間的女孩,拉薩路之池都做不到定格人的時間,喉結滾動吞下後半句質問
明顯達米安比他知道的更多,洞頂垂落的蝙蝠陰影裡,惡魔之子不知不覺已經長刀出鞘,肌肉緊繃,做好了戰鬥準備,警惕着蝙蝠中間那個眼神空蕩的少女,
彭格列内戰鬧的裡世界人人皆知,刺客聯盟作為中東裡世界最大勢力,對于這位負責中東地區的彭格列殿下知道的比普通家族多得多
彭格列曆代最強繼承人,那是拉斯·奧古都不願意輕易招惹的存在,切記老約翰的下場,這位可不懂什麼法不責衆……
蝙蝠俠就站在他的刺客兒子身邊,他看了一眼達米安,沒有阻止,隻是虛緒擋住了安妮塔的視線,他嗓音低沉
“彭格列,提姆接下來要怎麼辦?”他低沉的喉癌嗓音中裹挾着某種試探
彭格列,她是那家夥的孩子嗎……那家夥是亞裔啊,布魯斯忍不住想到年輕時環遊世界曾遇到過的,一個短暫的合作者。
如果是那家夥的孩子
這個稱呼如同長劍刺破冰層,習慣摩挲的戒指已經碎成了齑粉,睫毛顫動,眼神落在了還冒着寒氣的醫療倉上,“……準備解毒劑”
“提姆的脾髒我需要三天左右拿到,你們準備解毒劑”她看起來還是有些心事,甚至沒察覺出來自己說了什麼
或者說她生氣了,根本不在乎提姆原來跟她說定了什麼
“脾髒?提姆丢失了一個脾髒?!什麼時候——”/“脾髒?”
蝙蝠洞内瞬間炸開數道變調的聲線,蝙蝠們開始尖叫,許多甚至張開翅膀從洞口飛了出去
金屬托盤墜地的轟鳴在洞窟内層層蕩開。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保持着彎腰遞藥的姿勢,蒼老的手指懸在半空微微痙攣。滾落的止血鉗撞上他漆皮鞋尖,在寂靜中劃出刺耳鳴響。
“傑索小姐..…”老管家喉頭滾動的聲音像生鏽齒輪在碾磨,他注視着少女袖口凝結的血冰晶,“你說的是真的嗎”
六十年來首次,那雙為韋恩家族捧過嬰兒、縫過傷口、合過雙眼的手,再一次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