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帖也收完了，我們要不連夜就走吧？”翟赫提議道。

德莫不贊同地搖頭否認。

“不行，還是得保護好那姑娘的安全，不然阿朔也不會安心。”

三個人齊齊轉頭看向赤那朔，後者沉默着斂下眼。

“好了阿朔，我們會保護她的，不是還有那個大皇子嗎？”

“嗯，先回去吧。”

“我們就在竹林外面守着，你們好好告别。”

“多謝。”

赤那朔麻木地應着，回去的每一步都那麼緩慢沉重，他甚至萌生出了打暈何映燈帶着她遠走高飛的想法。

但是，這樣的話，她肯定會不高興的。

越是靠近竹林，他越想逃避，裡面靜悄悄的，人估摸着早就睡了。

令他意外的是，門上居然亮着一盞孔明燈，似乎已經點了有一段時間了，燈火閃爍着，忽明忽滅。

燈是為相愛之人點的。

他忽然想起這句話，鼻子發酸，胸口發痛。一時間，竟然是又哭又笑，情不自禁地撫上那盞燈。

從這燈上，仿佛還能看到它主人的糾結與無措。

赤那朔小心翼翼地把燈取下，火很快就滅了，即使沒有被束縛着，也不能再飛到天上。

“阿朔，你回來了麼？”

何映燈從夢裡驚醒，越過熟睡的胡嬸下了床，迷迷糊糊地看到屋外有個人影，就猜到是他。

“喜帖都收回來了。”赤那朔手忙腳亂地擦了一下眼淚，強作鎮定道。

“那就好。”

何映燈也不是沒想過會有和赤那朔分别的這天，隻是給她希望又讓她徹底絕望還是讓她心裡難受不已。

兩個人都忍着彼此的情緒，不肯再多說什麼，不經意對視上一眼，竟都從對方眼裡看到有淚水在閃爍。

何映燈率先低下頭轉身回房，赤那朔還是沒忍住抓住了她的手。

“還有什麼事嗎？”

“我……”赤那朔原本打算再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不過既然都要走了，說了也隻是徒惹傷心，話到嘴邊，轉而說道，“謝載舟是覃朝大皇子，身份尊貴。明日我們走後，你就跟着他避一避，周稱不敢尋機報複。”

“我知道。”

她那次就聽到别人似乎要叫他大皇子，再觀察了那些人對他的态度，身份已經很明顯了。

其實也有更好的辦法，既然謝載舟能護得住她，自然也能護得了赤那朔。不過，無論是她還是阿朔，都不是這種甘于别人庇護，屈居人下的性子。

“今天走了一天，好累。明日我就不送你啦。”何映燈故作輕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可是我第一次給别人點燈，好好收着，算我送給你打白工的謝禮。”

說完，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打着哈欠繼續回去睡了。

赤那朔沒回屋子，點了那兩隻沒燃多少的喜燭，就在他們從前吃飯的地方枯坐到天明。

一夜未睡，他看起來憔悴惆怅了不少，連胡嬸醒了出來都被他吓了一跳。

“怎麼在這裡坐着？”

赤那朔從懷裡摸出那塊綠松石，放在桌上，一臉誠懇道:“馬上就走。這石頭就麻煩嬸子交給她。望嬸子日後多多照拂，給她找個好人家吧。”

“唉，好好的兩個孩子。”胡嬸也忍不住歎氣，轉身去竈房忙活，“吃點東西再走吧。”

“不了。”

赤那朔提着那盞孔明燈出了院子，停了一下，還是沒敢回頭。

直到出了竹林，才敢往後面看。

“别看了，你後面沒人。”翟赫提醒道。

“等着吧，總得要那個大皇子來了，你才能安心不是？”

說曹操曹操到。

這麼大清早的，謝載舟就帶着随從來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紅袍，束着正冠，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成親的是他。

“沒記錯的話，我們是第三次見了吧。”謝載舟眯着眼睛打量他，“怎麼，不是成親嗎？看你這樣，倒像是畏罪潛逃。”

“大皇子殿下看起來也不賴，像是來搶親的。”

“哦，是嗎？你不好好的求完糧草回草原，非要來這小鎮湊熱鬧。赤那将軍，你們草原人也不見得有多誠實吧？映燈知道你的身份嗎？說着是逃難，誰知道是不是故意來打探消息？”

兩人針尖對麥芒，話裡話外都是互相諷刺。

德莫實在看不下去，攔在兩人中間。

“殿下海涵，阿朔他向來随意慣了，這次又突來橫禍，一路逃難，這才冒犯了些。”

“是啊是啊，本來人都要成親了，出了這種事，阿朔心裡也不好受。”翟赫也一旁幫腔解釋。

“哦，意思就是你們馬上就要回草原了？看樣子，映燈應該是不願意和你們一起的？”

“正是因為此事，我們才特意在這兒候着殿下。”德莫見赤那朔不為所動，上前朝着謝載舟作揖，誠懇道，“貴朝的周稱周大人似乎和我們草原上某些人有勾結，妄圖對阿朔不利，我們離開之後，還望殿下能夠庇護何姑娘一二。”

“那是自然，本殿也希望，赤那将軍能早日回到草原，永遠也别再回來。”

謝載舟原還想着向何映燈表明赤那朔的身份，阻止他們成親，沒想到真是老天都在助他。

等這個草原人一走，他和映燈就有的是時間了。

“你最好能保護好她。”

赤那朔不情不願地被三人催着離開，走前還不忘朝着謝載舟惡狠狠地警告。

看到三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謝載舟心情大好，吩咐孫從去叫驿丞帶人過來，自己則是面帶笑容地穿過竹林，來到何映燈的院子外。

“映燈姑娘。”

何映燈剛醒，正坐在屋裡梳頭，胡嬸聽到聲音，臉上一喜，叫着她出來。

“來了。”

“原來是謝公子。來這樣早，可惜映燈今日成不了親了。”

“我也才剛知道。”謝載舟心裡得意得不行，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個人都和我說了。”

何映燈雖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是沒拆穿，招呼他進屋。

“實在是抱歉。”

“無妨。”謝載舟看她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胡嬸不合時宜地過來給兩個人倒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把之前赤那朔交給她的石頭遞給何映燈。

“那公子留給你的，東西貴重，一定要收好。”

“謝謝胡嬸。”

“那我回去了啊。”

胡嬸說完，刻意忽略掉謝載舟不悅的目光，飛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