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何映燈坐着就睡着了。
這場夢裡沒有之前的戰争和陌生身體,她就是她,身處草原腹地。
夜幕降臨,附近偶爾會傳來草原漢子的交談聲,羊群的叫聲,小孩兒的歡笑聲,天上全是放飛的孔明燈。
仔細一看,阿朔就站在不遠處,手裡提着燈照明,笑着朝她伸出手……
不同于她在夢裡的奇怪經曆,赤那朔這邊砍完一捆竹子才發現何映燈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她的頭靠在桌角,手上還無意識地重複着制燈動作。
見人已經睡熟,他也不忍心叫醒,輕輕柔柔地扶着她腦袋,将人抱起來。
她的額角紅了一片,整張臉白裡透紅,氣色不錯的樣子。人也很輕,正如他之前想的那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人抱回床上。
赤那朔小心地給她蓋上薄被,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等到人走了,何映燈緩緩黑暗裡睜開眼。
難道是日有所思,所以才會夢到草原和阿朔嗎?她的臉在夜色中染上一抹可疑的紅暈。
可惜,她不相信什麼天賜良緣,也沒見過什麼一見鐘情,所謂心動,不過是自己孤身太久,缺個人作伴罷了。
“話本子的故事,怎麼能當真呢?”
她在黑暗中長長歎息一聲,又沉沉睡去。
何映燈在家裡又呆了幾日,看着已經屯起來的孔明燈,她伸伸懶腰,打算今日出攤,順便叫上阿朔去拿他的衣裳。
走之前還仔仔細細給他帶上了帷帽。
雖說鎮上也出現了一些草原面孔,但他與自己一個鎮上本地人出現在一起,還是得掩人耳目。
這與赤那朔的想法不謀而合,他也擔心鎮上還有潛伏的殺手。
“我來扛吧。”赤那朔自覺地将扁擔挑在肩上,跟在何映燈後面出攤。
到了橋角,胡嬸已經擺了有一會兒了。
“映燈,你終于出攤了?”
胡嬸看到她先是一喜,後面看到了挑着籮筐的赤那朔,笑得意味深長。
“那柴小姑娘說的不錯,你果然家裡藏了個公子。怎麼帶着帷帽?不舍得讓我們看看?”
“柴樂意?她胡說什麼了?”
何映燈指揮完赤那朔整理攤位,來到胡嬸攤前打聽。
也許是前幾日阿朔去柴家補魚塘,被柴樂意看到了。她倆向來不對付,而柴樂意又是一個嘴碎的,聽到點什麼八卦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
“她說你家裡藏了個壯漢,長得又俊又勤快,所以才一直守在屋裡,生怕被人拐走了。”
事實差不多是這樣。
何映燈心虛地沒有反駁,而是移開了話題。
“柴樂意不是前段時間去她外祖家住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她呀,好事将近,回來待親……”
從胡嬸眉飛色舞的講述中何映燈大概是了解了怎麼回事。
青梅竹馬,破鏡重圓。
又是話本子一樣的故事。
“我估摸着過幾日她要來你這裡買上不少燈,你又能賺一大筆銀錢了。”
“要是真來照顧我生意,我一定給她良心價。”何映燈非常自信,這鎮上就她一個制燈的,别人的模仿一番也不得精髓,隻是東施效颦。
說到錢,她突然想起了前幾日那個奇怪的公子,又繼續問道,“那兩個人還有來這裡等我上攤嗎?”
“有啊,天天都來,每次都給我不少銀子打聽。”胡嬸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不過,嬸子不會忘了你的,你的那份兒我特意留着。”
她從袋子裡拿出很大一錠銀子,麻利地塞到何映燈手裡。
何映燈滿意地點點頭,把銀子揣實在了,才一臉滿足地回到自己的攤子上。
“阿朔,你去鎮上逛逛吧,我自己守着就成。”她大方地拿出些銅闆,指了指路的拐角,“順便去取一下你的衣裳。”
“好。”
這段時日下來,何映燈也摸清了他的脾氣,不管她要求什麼,赤那朔都是順從地點頭應下。
他埋頭擺放整理好了孔明燈,就起身走了。
胡嬸忍不住悄悄地給何映燈豎了個大拇指。
“禦内有方!”
何映燈回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心裡面也有些暗爽。
“賣燈了賣燈了,又好看又結實的孔明燈!”
她大咧咧坐下,對着四周的路人吆喝起來。
不遠處,謝載舟和孫從還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完全沒注意到心心念念的姑娘已經支起了攤子。
“公子,這都幾天了?那個姑娘還沒來。”孫從忍不住抱怨,他們幾乎天天都去,連那個姑娘的人影都沒見到,“我說那個嬸子就是騙人的,我們這樣和刻舟求劍有什麼區别。”
“好了,孫從。”謝載舟雖然沮喪,但仍然保持着風度得體,“心誠則靈。”
越靠近橋邊,他心裡越有些緊張和期待。
今天會來麼?
他在心裡問着,眼神往橋那邊看。
一道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橋腳。
少女背對着他,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撥弄着面前的孔明燈。
他腳下生風,三步并作兩步,就走到了橋上。深吸一口氣,面帶和煦笑容走到了何映燈攤前。
“姑娘,這燈怎麼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