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二下來時沒注意，走近了才發現，陸小吾這時候的臉色不說有幾分難看，隻能說是十分難看。

“剛好你來了……”裡面的人怔怔地擡頭，看着這方愣了愣。“我有一個很難很難的決定，不知道怎麼選。你來得正好。”

“什麼決定？”淩二問。

陸小吾臉色空茫，問：“……你想去天上當你的神，還是留在地上……陪我到壽元終盡之日？”

“突然問這個幹什麼？”淩二垂了垂眸，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你走吧，我是真管不了你了。”

“我不走。”陸小吾搖頭，“我不怕他們。”

淩二略帶無奈地看着他，忽然低歎了一聲。

“孽障，你是想我死是吧。”

陸小吾沉默。

“你走了……往後有機緣，咱們會再見的。”淩二握着鐵欄，反複說道：“先避一避，等風頭過去，晚些我再去找你。”

“我走了……這麻煩最後都會落到你頭上。”陸小吾低喃，“我不走。”

淩二捏了捏拳頭，看着他沒說話，半響才問道：“那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相信我嗎？“陸小吾擡頭，忽問，”如果你相信我，就什麼都不會發生，我們能這樣多久就多久。”

淩二始終沒走進去，隻是站在鐵欄外，略帶祈求地看着他。

“那你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我來決定你能不能留。”

陸小吾沉默。

——他不敢說。

“算了。”他輕歎了一口氣，又靠着牆壁卧了下去。

“你走嗎？”淩二問。

“我要去萬幢崖。”陸小吾閉着眼睛：“去了，我就告訴你我到底是誰。”

“你真是無可救藥……中邪了吧？！”淩二忽然忍無可忍，一巴掌把鐵欄拍得變形，顯然是又煩又氣，眼圈都微微發紅，開始口不擇言，“自生自滅吧你，瘋子！！！！！”

男人走後，陸小吾悄然睜開了眼睛。

——淩二，你要我走我會走的。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是幹幹淨淨回到你身邊來的，不是像他們所說，對你有所企圖。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

風在耳邊嗡鳴，大軍在前方誓師。

一支人員混雜的修士隊伍，正在緩慢集結。過幾日便要出發，浩浩蕩蕩地往西方開拔。

——送人進朔疆，尤其進入萬幢崖，從來不是件容易事。還不得召集各方人馬，确保萬無一失才行。

陸小吾眨開眼睛，有些無精打采地看了看眼前的排布，很快又無聊地閉上了。

一群穿着奇怪的人正圍着他的囚車跳舞。

幾個和尚手握金剛杵，身後跟着幾個穿着鮮豔的光膀男人，正兒八經地圍成一圈，繞着他轉啊轉，嘴裡咕叨不停，轉一圈，便往他身邊撒下一把沾了水的稻米，已經這麼轉了一整天了。

“施主，咱是專幹這事的，你盡管在裡面安心睡着就好。不用時時盯着咱們。”為首的和尚走過來，向他鞠了一下。

陸小吾實是忍不住扯開嘴角發笑。

聽這口吻，江湖騙子沒跑了。也就是小淩二才能上這種當。

陸小吾迷迷瞪瞪地盯着他們看了會兒，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就又犯困了，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大概是從昨晚開始，就有人給他的水裡悄悄加了迷魂粉，雖然被他聞出來了，但還是不下心喝下了不少，因此他總是困得厲害。

一道青色劍光自東方疾飛而來，落地一人，正是從靈光寺聽聞了消息，加急趕來的淩允。

來人徑直穿入人群，确認了一下方向，便往囚車這邊飛來。

“去去去，閃開！”淩允跳下飛劍，将幾個和尚驅趕到一邊，挨着車毂上邊的木闆坐下，顯然是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小老虎，是誰把你關起來的？”淩允将腦袋湊近了木欄，問道。

陸小吾聽到熟悉話音，強打精神，睜眼看了看來人。

這不看還好，一看，隻隐隐察覺面前淩允比自己修為還低些了，再細看，才發現淩允的根基、這些年的功底，都被毀得七七八八了。

“你不是在和尚那嗎？誰還能把你靈脈給毀了？”他問。

淩允聞言，得意地挑眉：“你沒料到吧！我求小和尚幫忙了，他幫我重塑了靈根，不然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