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吾沒功夫看淩二的表情,因此不知道身邊男人的臉色有多難看,那一臉發白、垂頭盯着地面發怵的模樣,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吓,快要呼吸不上來了似的。
“鬼前輩,你還記得我問過你玄冥之心。”陸小吾原地負手站定,控制飛劍越出一丈遠,對鬼魇笑了笑:“你就沒想過,我就是古素汐嗎?”
他說着,從乾坤袋中抛出天鐵長槍,當着所有人的面,耍了幾道令鬼魇眼熟至極的槍花。
鬼魇看着他的臉發起怵來。
“小兄弟,你說你是古素汐……但憑你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是他,你也不可能操縱這方士!”
鬼魇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便想勸這後生小子暫且冷靜下來。
在鬼魇看來,不管他是不是,承認此事都無異于一頭尋死,哪怕就算真的是——也還是不要承認的好。
“這其中或許有誤會。要是有人脅迫了你,讓你充當這場中的傀儡,你就把事情說清楚……你若有苦衷,我們不會平白無故地責罰你。”
陸小吾見狀,噗嗤一聲笑了笑。
“那難不成鬼前輩,這千年來,還見過别人熟練使用這套槍法嗎?”
鬼魇垂眸,啞然自語。
“不曾。”
“所以,這算不算是證據呢?畢竟,我現在的确沒有别的辦法證明我是我自己了……”
“把他抓起來……押回去!”淩二到現在才勉強緩過力氣。他瞳孔巨震,顯然已是氣炸了,指着陸小吾的背影道:“堵上他的臭嘴……别讓他再禍亂軍心!”
一旁的玄冥宗弟子們已是個個呆若木雞,好半天也終于反應過來。
其中兩人磨蹭着走上前來,按住了陸小吾的雙手。
“陸師弟,先委屈你了。”
兩人胡亂将他雙手綁了,便打算就此将他帶走。
但古素汐是誰——殘殺了中州萬千同門的大魔頭!
衆修懼他,怕他,也絕不可能讓他就這麼輕松走掉。
“慢!”那個天峭門的大弟子從人群中躍了出來。“淩宗主,此人不管是不是古素汐,他操控方士的嫌疑都還沒有洗清,你們似乎無權将他帶走吧!”
淩二咬牙,眼中帶恨,問,“你想要怎樣?”
“審訊他!” 那人嘶聲道:“當着大夥的面審他!他要是清白,自然無人刁難,他要真的是古素汐……留下他,将遠超留下這方士的禍患,不除——不足以安人心!”
淩二臉色一僵,越發難看起來,揮着劍便打算向那男修發難。
——審是絕不可能讓他們審的。
然而這時候,陸小吾卻一下掙開了師兄弟們本就不怎麼用力的禁锢,走出幾步,擡起被捆住的手腕,指了指那方士,說道:
“你們想要問什麼,直接問就是了,但前提是……你們會信守承諾,事後放了他。”
方士沒想到這時候了,他還願意袒護自己,跪在地上愣了愣,又朝他磕了個頭。
陸小吾見狀,心中漸漸分明,眸色略灰了下去。
——這方士從來不是軟骨頭,活着為古素汐的下屬時,也不曾這樣對誰磕過頭。
隻能說明一件事。
那便是方士大概率已經被人煉化了。
“……你還真是愛磕頭啊。”
他垂眸,朝蕭雲舟所站的方向輕嗤了一聲。
沒有人聽清他在說什麼,因為衆修早已祭出飛劍,如凡間炸了營的軍隊,躲他遠了又更遠,很怕他忽然露出真實修為,到時跑都來不及。
“諸位……聽我一句。”一直默然旁觀的蕭雲舟,這時候渾不在意地斜瞥他一眼,一臉雲淡風輕地走了出來。
“依我看,不如一事歸一事。今日是捉拿方士,且将此事了了。待明日衆位調息完畢,想好了要問什麼,再來審訊他如何?今日時辰不早,我想大家也都累了。便是你們想問,匆忙之間,一時也問不出什麼。你們說,是嗎?”
他說着,又挑眉看了一眼鬼魇。
鬼魇也好奇事情的真相。但他并不介意順手賣蕭雲舟一個人情,便是再幫其拖上一夜,也不會有什麼變故。
于是站出來說道:
“的确,萬一這位小兄弟有什麼難言之隐呢?等回去了,老夫單獨和他一談。如果是誤會,解開就好了。你們總不至于……還信不過老夫吧?”
鬼魇都這麼說,衆人也隻能勉強同意了。
陸小吾見狀,卻是想說——其實并沒有什麼誤會,方士的确是自己的下屬。
但擡眸一瞬,餘光中不巧看到他家道爺死灰般的蒼白臉色,就覺得——嗯,他還是可以再搶救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