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今夜各宗齊出的規模,果然是任那方士修為再高,也難逃這麼多人的同時圍剿了。
畢竟,淩二自己也親曆過這麼一遭截堵。任他能為通天,當時還是被逼得自爆身亡,才得以勉強脫身。
此時各宗修士風風火火圍攻而來,一時間山林裡劍光閃爍,七彩靈氣不時炸裂開。
鬼兵們也自四面八方疾奔着,向方士層層圍攏。但如此也不過徒勞掙紮、強行拖延伏誅的時間而已。
眼見那方士又與幾個宗派大能較量了一輪,已是消耗嚴重,此時衆人無需擔心能不能将其誅殺的問題,而是該考慮怎麼用最低的損傷将其誅殺的問題。
因為對面但凡有一點骨氣,必然要在徹底失敗前,醞釀一次極端的反撲。
擺在衆人面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是以強硬猛攻穿插而入,一舉取下方士首級。
但今夜各宗修士雜多,且并不齊心,強攻會使傷亡慘重。
所以放緩攻勢,侍機行動,防止反撲,才是衆修心中一緻默認的讨伐路數。
衆人的擔憂并不多餘。可惜他們忘了,方士已不是“生人”,無需維護其生前的傲骨,見勢妙,竟藏身在層層鬼兵掩護中,轉身往山下逃去……隻留下召喚而來的鬼兵兵團,在原地空作抵擋。
是等搖風鈴裡的魂光轉變了方向,衆人才發現方士已然遁走,眼下鬼兵們卻似接到統一授命,齊齊調轉過空洞洞的顱骨,紮着堆向衆人撲過來。
他們的喉嚨裡還不斷發出“呼哧呼哧”的風聲,表明有在奮力嘶吼着。
衆人不得不又耗費了大半夜精力,勉強解決了這漫山遍野的鬼兵。
方士本已借助重重鬼兵的掩護逃離。可惜……所有人都手握能與之魂息産生共鳴的搖風鈴。不管他逃去了哪裡,衆人都能照着搖風鈴的提示,及時調轉追蹤的方向。
一時間,衆人再次登上了各自的坐騎,追蹤而去。
眼看方士逃竄的路線離海邊漁村越來越近,天也快亮了。遠遠看去,山巒線下的村子裡依稀亮起了燈,晨起的漁民們在灰撲撲藍蒙蒙的夜色下,結伴拉着船、拖着漁網,已經在做出門趕海的準備了。
衆人也終于隐隐明白過來……這方士莫非打算利用村民來威脅他們,好再度制造逃離的機會嗎?
為什麼——非要選中這個地方??
這一下,坐在玄冥之馬後的陸小吾也有些懵了。
——他到底想幹嘛??
想到方士可能會朝小漁村裡的人出手,他這才坐不住了,抛下飛劍便要立刻沖出去。
淩二當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當即将他按在原地,隻留下一絲元神控制着玄冥之馬,自己身化劍光,率先沖了出去。
淩二本并不想傷害這個朔疆的方士,怕自己真動手了,身後人會偷偷傷心。可眼下反正不管幫哪一邊都要偷偷傷心,隻能優先保護活着的人。
當即他召喚出數千道玄冥之刃,将前方天空盡數阻隔,無數黑色的觸手抓向方士的雙腳。
蕭雲舟随後一步趕到,也飛快從乾坤袋中抛出一把虬結的繩索法寶,輔以電力灌輸,瞬間從頭到尾把那方士罩個密不透風,随即吸附住越收越緊,直将其縛成一團麻花。
鬼魇稍慢一步,卻也即刻趕到,三把飛铙旋回着抛出,誓要一舉卸下那方士的腦袋。
“哈哈,淩小弟,多謝出力!以後别喊我鬼前輩,可以喊我一聲鬼老兄了。”
鬼魇自從知道淩二修出了玄冥之心,便有意與之交好,此刻以勝者之姿落下,分明撿了個便宜,嘴上卻還不肯饒人,頑劣脾性暴露無疑。
那方士眼下也到了強弩之末,加上原先一直在外圍神遊的淩二忽然全力發起攻擊,此刻便再也無力反抗,竟趕在第一把飛铙殺至之前,朝衆人跪地大拜起來。
鬼魇覺得有趣,以自身靈力強加幹預,令飛铙悄悄地轉了向。
那天峭門的大弟子晚到一步,人在數十丈外,卻已駕馭雲中劍疾速而下,見狀并不甘心放過方士,劍光疾馳着,依舊迸發着磅礴靈力直沖方士腦門。
蕭雲舟見狀,硬是劈出一道火熱電弧,令劍尖在半空中拐了個彎,打偏了量尺。
“等等,他好像有話要說!”蕭雲舟回頭沖那天峭門大弟子怒吼了一聲。說完便将那網狀法器稍加放松,令方士得以露出半截肢體。
“嗚嗚哇呀呀呀呼呼呼呼啊哈哈。”
修士呼和着,懸空朝衆人跪了下來。他連磕帶拜地祈求着什麼,空蕩的胸腔内也不斷積聚着氣流,可惜因為缺失了聲帶,發不出正常人類的聲音,沒人能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一個清淨宗的高階修士見狀,主動走了出來,徑直問蕭雲舟:“蕭家尊主,可需要我的幫助?”
蕭雲舟點頭:“清淨宗以通靈之術著稱,那就麻煩這位道友了,聽聽他到底在說什麼。”
“不麻煩。”清淨宗修士搖頭客氣了一番,随即便小心翼翼地湊到方士身前不遠,用毛筆繪就了一幅通靈圖,平推而出。清輝懸浮之中,兩者盡數被包裹起來,隻聽他與那方士吱吱哇哇地在裡面依稀交談了起來,清淨宗修士又反複詢問确認了片刻,方才回過頭來。
“怎麼樣?”蕭雲舟問,“他有什麼話要說?“
“他說……”清淨修士猶豫片刻,又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周遭的各位同修。方才定了定眼神,忽然說道:“他說——我們中間藏着一個真正控制他的人。就算殺了他,這場禍患也不會消失。他是迫不得已才做出傷害中州的事情,請求諸位能原諒他!”
“什麼?!!!”
“啊?!!!”
“這怎麼可能!!!”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蕭雲舟眉目微凜,自語:“若真有此人,那麼揪出此人,顯然比殺這個方士更為重要!”頓了頓,又回頭對周遭衆人道,“諸位,先耐心等一等。”說完再次對那清淨宗修士禮貌吩咐道:“麻煩道友再通靈一次,問他知不知道此人是誰,願不願意配合咱們,如能清除内患,咱們可對他從輕處置。”
那清淨宗修士于是又轉頭,進入了通靈圖中,與之嗚哩哇啦地溝通了起來。
片刻後,清淨宗修士便再次走出來,對蕭雲舟揖了一下,說道,“尊主,他說可以,但要麻煩尊主松開一些捆綁。”
蕭雲舟揮手便撤去了法器,淩二見狀,便加大了方士腳下玄冥之刃的捆束。兩人這一撤一捆間,從來配合無間的默契,無疑也暴露在了衆人眼皮底下。
卻見那方士這時候緩緩擡起空蕩的袖袍,五根腐朽的指骨,從那以金線織就卻布滿蟲洞布料下緩緩伸出。随即,清楚地指向了人群中蕭雲舟所站立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