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吾想告訴淩二，現在的自己隻為陸小吾而活着了，他不關心朔疆的一切。可是，淩二要帶他去誅魔。

他不問自己怎麼了。他隻是帶自己去誅殺古素汐曾經的下屬，逼自己露出真實的表現……

他隻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靈鲲、金鳳、雲辇、飛鸢，諸多仙家坐騎驟然騰空，順着搖風鈴的提示一路往東，結伴乘雲而去。

淩二也帶着他一路在夜色中穿行起來。

很快，衆人便聚在了同一片山系上空不再往前。

這裡——是一座離南海不足兩百裡遠的偏僻山林。

斬妖除魔，是每一個中州修士刻在血液裡的優秀傳統。是以此等大規模的隐患面前，根本無需号召，各宗都派遣了鎮壓的隊伍。

衆人來之時，并未确立由誰負責統一指揮。況且人員太繁雜，所以各宗人員都按照慣例，隻聽從本宗修為職位最高的領頭人的安排。

但由于下方鬼兵實在太多，一眼看去，漫山遍野，看不到頭。各宗派遣的大能，這時候還是統一看向了人群中輩分最高的鬼魇。

鬼魇也是個随和的性子，看到下方鬼兵陣仗，隻不慌不忙地回頭對蕭淩二人笑了笑。

“淩宗主，剛才不是執意與我分出勝負嗎？咱兩接着比一場，誰先擊殺方士，便算誰赢，大家各憑本事！輸者自認一聲小弟，諸事奉赢者為尊，如何?”

這顯然是要和淩二打賭了，聽口氣似乎還有些親近之意。蕭雲舟聞言，頓時不高興起來，站出一步問道，“鬼前輩，那要是被我捉住了呢？”

鬼魇笑道，“你兩是一起來的，你捉住，當然算他的！”

鬼魇哈哈一笑，又說道，“那我也挑個幫手，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鬼前輩說的是哪裡話。”蕭雲舟搖頭笑笑，“因為，你就算再帶上十個百個幫手，也未必能赢過我兩聯手之勢。”

“是嗎？話不要說太滿！”鬼魇往身後瞥了一眼，從隊列中随手挑出一個天峭門男修，問道，“你是攝龍的大弟子吧？雲中劍——攝龍的絕殺之招，你會不會？”

那人走出一步，作揖道，“弟子會。”

鬼魇哈哈一笑，“那你來助我吧，我赢了就算你赢了，之後這二人都可以聽你調遣！”

那人目中閃爍着驚喜，俨然想起了什麼，垂頭道，“晚輩必拼盡全力！”

鬼魇哈哈道了聲好，說完便抛出飛铙，帶着那天峭門修士率先沖了下去。

有了他兩帶隊，其他幾宗修士也很快行動起來，陸續撲入了山林中。

蕭雲舟站在雲端，轉身朝駕馭着玄冥之馬的淩二看了看，笑了笑道：

“怎麼樣，你還打算繼續馱着他，再四處看看夜景嗎？”話語間，俨然已将坐在後方的陸小吾罵作了拖油瓶。

陸小吾再怎麼樣，其真實境界也即将步入化神，聽到這話自然不高興，聞言就要召喚飛劍跳下來。

淩二把着他的手穩穩扣在自己腰上，一手召出寂兮劍，對蕭雲舟回以微笑:

“回護一人，足矣。與君赴戰，亦足矣。”不多說，帶着陸小吾便沖了下去。

蕭雲舟對他的回護舉動自是痛恨不已，但卻沒什麼辦法，隻能駕馭着光橋跟随下沖。一路還要召喚雷電為淩二護航，唯恐輸了這場比鬥，将來真的諸事要聽一個天峭門後輩的調配。

陸小吾則落得清靜，摟着淩二的腰，渾然沒有身赴戰場的自覺。

“汐汐。”趁四下無人，于勻速下降的風中，淩二回過頭來悄聲問：“一會要真的捉住那個朔疆的方士，你怕不怕？”

“我不怕。”陸小吾貼在他背後搖了搖頭。

“你要是不想我捉他，我就想辦法偷偷把他放了。”淩二緊了緊手中劍柄，又道。

“放了他，你怎麼辦？”陸小吾随口咕哝，“這麼多人看着呢。”

“那你怎麼辦？”淩二問，“我怕你……”

“我沒事。”陸小吾直白打斷。

這副無謂的态度反而讓淩二放不了心。他記性很好，自然知道陸小吾一回來就動過他案上的神兵符。

于旁人而言，隻是他随手殺死一個魔靈，沒人敢對此置喙。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晚真正動手的人是陸小吾，不是自己。

“一會衆人聯手……他肯定難逃活路。”淩二不依不饒，“怎麼辦，救還是不救？”

陸小吾不假思索，緊了緊手心，斬釘截鐵：“不救。為禍生人，為害死人……當殺便殺！”

“你……”淩二沉默片刻，忍不住湊在他耳邊，低啐了一句，“你還真夠絕情的。”

陸小吾也忍不住，靠在他背後輕聲問：“不然你想怎麼做？”

淩二思索片刻，啞然輕哼了一聲。“如果是我……我想要救他，就一定會救。大不了再與這群人為敵就是。”

陸小吾沉默片刻，知道他意有所指，直白地搖了搖頭，剖析道：

“如果是以前，你說這話我還真的信。可惜現在不行了，因為你身後是成千上萬的宗門弟子，與天下人為敵的代價，你已經承受不起。”

淩二頓然沉默了下去，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難得沒再反駁什麼。

這句話像是詛咒又像是警醒，是乍然敲響在天際尚未分明之前的暮鼓晨鐘，幾乎要把他滿身的骨頭都敲碎開來。

“不管怎樣，我不會讓你和他一樣的……”他緊了緊手中劍，像是對身後人說，又像是對自己說：“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我就先把宗門散了，再來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陸小吾：……？？？？？

“不——你不必如此。”後者扶額歎氣。

*

淩二不愧是經曆過重重追殺的人，事情被他估算得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