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兩人走出半條街,那相師還追上來,将先前那枚護心鏡送了過來。“小友将此物帶上,擋擋煞氣……讨個吉利,随喜贈送,不必回禮了。”
淩二也不客氣,随手收入了懷中。
陸小吾本來不信這一套,但看在老道的确道出了他的傀儡之身,便沒有多說什麼。
出了城門,他出于謹慎,還是涼涼地提醒淩二。“這清淨宗的符咒,可未必會庇佑你……你真想破解他說的東西,得另尋他法。”
淩二不經意地笑。“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天峭門的人,管他說些什麼。”
轉念又把那護心鏡掏了出來,叮地一聲敲了敲。
“這東西看着不頂用,他那張嘴卻說得我很高興……所以我打算再放幾年,把這東西當壓箱寶傳下去,你看怎麼樣?”
陸小吾想着,淩二這妥妥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好世兄“阿淵”了,聽到和阿淵有累世的緣分才這麼高興。
他忍了忍,走出去幾步,停在路邊,回頭赫然低啐了一聲。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淩二愣了愣:“……阿淵啊!”
“所以,你根本不是去找他算前程的……你就是想要他幫你說些好話。這才是你真實的想法……隻是此前一直藏着不敢說……對不對?”
淩二滿意道,“豬啊,你總算是明白我的心意了。”
“……我明白什麼了!”陸小吾把身後樹皮拍得飛起,憤憤道,“你個……臭大豬蹄子!可惜,我不是你的阿淵,我叫陸小吾。說起來,你到底怎麼從我這張臉的五官上,看出來我是你的阿淵的……”
“你在說什麼啊。”淩二茫然地抱着那枚護心鏡,問道,“豬,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陸小吾靠着身後的樹,正準備罵下去,聞言忽然愣了愣,擡眉問,“……阿淵會犯病?他犯什麼病?”
“偶爾就像你現在這樣……”淩二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變得突然不認識任何人。”
陸小吾問,“那你喜歡犯病的阿淵嗎?”
“你是不是傻。”淩二道,“阿淵犯不犯病我都喜歡。”頓了頓,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不過……我們不是偷吃了我大娘的丹藥,才刻意變幻了容貌嗎?”
“哈……”陸小吾哭笑不得,“吃……吃你的大豬蹄子吧!”說完轉背一個人往林中走去。
兩人一路同行,慢慢往西邊去。
又一日,終于入了朔疆腹地,到此,已是幾百裡空空無人。
上次來時,淩二仗着一身渡劫修為,無所畏懼,帶着陸小吾半是趕路,半是遊玩,尚且把他喂瘦了。這一次兩人什麼都沒準備,入了這蠻荒之地,吃的都是風沙,可苦了陸小吾這副凡軀。
夜寒風高,兩個人窩在破爛茅棚裡,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取暖,淩二就時不時往他背後拱,長臂要麼搭在他胸口,搭在他腰際,搭在他脖子上,好像不管怎麼擺弄都不舒服,最後索性把他扣入了懷裡,腦袋埋在他脖間,緊密得不可分離,這才心滿意足地咕哝起來。
“阿淵,我們這樣可以暖和一點的……”一邊說,一邊長臂還放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陸小吾縮在他懷中,絕望地眨了眨眼睛,對這一聲“阿淵”已經感到麻木了。
“阿淵,你說奇不奇怪,我們都到這裡了,還沒有看到一個魔靈的影子。”
陸小吾眨了眨黑夜中依然亮晶晶的眼睛,低喃道,“會有的……”
哼,明天就叫魔子魔孫來收拾你——
“阿淵,你說我能順利找到秘法嗎?找不到的話,你就慢一點修煉,等等我好不好。”淩二埋在他肩後,半夢半醒間還在撒嬌。
“那要看我心情。”陸小吾悄悄捏了捏拳頭。
淩二,你是不是傻,還活在一百多年前!一切都變了,現在的你……不可能再找到那本秘法了……
淩二對他的回答顯然感到不悅,卻也沒有說什麼。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陸小吾認命地長歎一聲,懷着滿腹怨念,好不容易才睡着。
他依稀做了個夢……
夢裡的他,一開始遇到的,就是百多年前還沒來得及修煉玄冥秘法的那個淩二……
夢裡的他,沒有古素汐的記憶,也沒有魔種賦予的能力。他自南海的小漁村裡長大成人,下山後碰到了什麼都不懂的淩二……比蕭淵鶴先一步認識了他。
夢裡的淩二依舊修煉了玄冥秘法,也依舊被衆人看輕。自己雖然根骨不佳,卻專精陣法符咒,一路護佑他長大。
淩二後面還是認識了蕭淵鶴,也還是選擇了與對方攜手飛升。但自己卻用自己的符咒能為,在兩人飛升當日,幫助淩二打破了那道阻攔他的上古結界……幫助他得以成功飛升。
淩二終于發現,世上對他最好的人……不是一直以來與他最為親近的蕭淵鶴,而是那個默默無聞,一直以來被他忽略了的凡人跟班!
可是他還來不及做什麼,就被天道的力量裹挾着飛入了上界,從此天人兩隔!
淩二從此對那凡人日思夜想,為了排解思念,還将蕭淵鶴當成了那凡人跟班的替身。
反觀那凡人,做完這一切後,就自覺功成身退,一個人逍遙自在去了……他每日捕魚打鳥,悠遊世間,養了許多條狗,收了許多個小弟,名副其實地成了個山大王。
不知道幾百還是幾千年後,凡人早已逝去。當日的淩二也就是如今的月汐神君,終于想盡辦法,好不容易借殼下凡,想看看他當初的跟班是不是投胎了,又投去了哪一家。
但他最終,隻找到了凡人的後代。
那後代帶着他去拜了祖墳,還說起了自己先祖的故事……原來,先祖來自一個現代的世界,而他們都隻是書中的人,先祖覺得這樣的結局非常完美,所以請淩二不要再找他了,先祖的靈魂也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