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淩二還要堅持找他,那就告訴他,其實先祖在離開前,把自己所有的記憶熔煉在了一顆珠子裡。那顆珠子,很早以前就被一個叫“蕭淵鶴”的人取走了。
淩二心神巨震,去找淵鶴仙君尋求了答案……才知道原來淵鶴仙君為了和淩二重修舊好,很早就把那顆珠子吸收了!現在,不管淩二願不願意承認,他都與那凡人是一體的了!多年來,他為了隐瞞事實,一直帶着那個凡人的記憶,用替身的身份,在淩二身邊扮演着“真正凡人”的“替身”……
結局當然是皆大歡喜了。
隻是陸小吾寤寐間半醒過來,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所以……最後凡人的靈魂到底哪裡去了!是消失了,還是回現代了!他的記憶是複刻了,還是直接提取了!
天,為什麼夢裡的自己這麼偉大,這麼有奉獻精神!到底是為什麼!要犧牲自己去成全他們兩!
自己是哪裡不配,還是腦筋犯抽……為什麼,到底為什麼!……真就,一個離譜又悲傷的故事。
陸小吾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
“……我不要,我不要跟狗合體啊……!”他捂着腦袋,哀嚎着呓語。
眼睛沒睜開,便察覺身後傳來沉悶的石刻挫響聲。
呼,好在……隻是做夢而已!就是說——到山大王那兒結束不就可以了嗎。潛意識這個東西,還真是聳得離譜。他要是能有實體,自己起床第一件事必然要拎着他的脖子扇幾巴掌,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
陸小吾睜眼,慶幸自己及時清醒了。不然這會兒恐怕還在夢裡圍觀淩二和蕭淵鶴繼續哥倆好呢。
他轉背一看,發現身後男人也已經醒了……夢裡的主角此刻正靠坐在一段殘缺的土墩子前,右手捏着鐵挫刀,皺眉專注地打磨着左手持的寂兮劍的劍匣。
剛剛那一陣陣異響,就是從他手裡發出來的。
“你這是幹什麼……?”陸小吾皺巴着臉,顯然還不适應大白天的光線。
“我半夜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了……”淩二的聲音隔得有點遠,卷在戈壁上的橫風中,讓陸小吾感覺自己好像還在做夢一樣。
淩二說着,專注着手上的工夫,這時頭也沒擡,又随口解釋了一句。
“所以這把劍必須得拔出來了。趕緊改個名字,萬一被人看到,就說我撿的。”
他說着,很快便完成了手頭的活,吹了吹被挫開的玉屑。
隻見那原本堪比羊脂的墨玉流光劍匣,已被他磨成平平整整的霧面。原本的“寂兮”兩個大篆被刮得丁點不剩,隻留下了“秋雨”兩個頗為講究的隸體字,看起來溫雅又含情。
“你記不記得我認識你的時候,那陣子總下雨……”淩二說着,一邊仔細修繕邊角的部分,渾然沒注意他的出神。
陸小吾:“哦。”
……所以到底有多喜歡那蕭家人!還要拿與他相遇的天氣來命名!
陸小吾這會兒已經完全麻了。就。你擺爛,我擺爛——大家一起擺爛吧!!
*
陸小吾擺爛的方式,是決定不陪淩二繼續演了。
也就是說,從他決定擺爛的那一刻起,沿途肆虐的魔靈忽然變得多了起來。
不光是種類變多,肉眼可見地,修為等級也越來越高。
從淩二發現第一隻魔靈開始,到雙雙陷入舉步維艱的困境,統共隻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要知道淩二此刻僅存煉氣修為,根本不足以将他們兩人全頭全尾地帶到朔疆中心。兩人忙活了半天,連個大月塔的塔尖都還摸不到邊……
又一日,淩二嘴角吐着一絲血,正盤腿在地上打坐,試圖調息。
剛才,他本以為那魔靈會乘勝追擊……卻意外發現那魔靈隻将他擊退,并不過分傷他,對他身後的“阿淵”更是避之不及,隻将自己打到沒有還手之力,便逃也似地離去,就好像,好像趕自己離開,隻是在完成任務而已……
淩二不明所以,勉強恢複了一些,便抽劍,帶着陸小吾打算繼續深入。
“夠了。你看看你,這幾天受了多少傷,你根本打不過它們……那老道說了,此路不通,我們還是回去吧。”
陸小吾看着淩二這股子執拗勁,感到更加絕望,為什麼他要一次次地爬起來……就好像,在刻意證明什麼。
“你開什麼玩笑?”淩二提着那把被他改過名的破劍,聞言不可思議地回過頭來。“阿淵,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回去。我不走到昭瞢城中看一看,是絕對不會死心的。”
陸小吾看着淩二,越加感到煩悶抓狂。
“你到底想證明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找到那本秘法?你有此決心,去學劍術,符箓,陣法,丹道,哪樣不夠你安身立命嗎?”
淩二擦去嘴角鮮血,隻道,“阿淵,你說得沒錯……但你說的這些,都不足以令我登峰造極……”
“我聽說,隻要有完整的五靈根,修煉此法,進境會十分恐怖。這種功法,就是專門給我準備的!我不自己争一把,怎麼能死心?”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但你還是死心吧,你這次是不可能找得到了。陸小吾氣得發抖,隻能默默在心底裡暴跳如雷。
淩二,我不可能再給你一次修煉玄冥秘法的機會,也沒法再陪你演下去了……我要,我要……我真的要被你氣死了。
真是聰明,竟處處挑着我無法反駁的地方下手。
陸小吾忽然想明白了,他趁男人被周遭魔靈們包圍,與之僵持之際,默默召喚出了自己的魔靈影子,幻化出了自己的真身。
一團黑影凝成的人形幽魂,就這麼沖入包圍圈中,一擊,精準敲擊在正負隅頑抗的淩二脖側,将他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