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吃瓜群衆起哄:“叫什麼陳道長啊,這多生疏,直接叫姐夫呗。”
小滿朝說話那人狠狠一瞪,那人立刻噤聲。
小滿不想在此處與他們過多糾纏,于是緩緩轉身,朝着馬車走去:“罷了,既然陳道長不願忍痛割愛,我也不強求。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她前腳上馬車,蒲月便緊随其後跟了上來。
“大小姐,這是城南那個老中醫讓我給您的。”
小滿接過蒲月遞過來的信封拆開來。她快速浏覽着上邊的字,眉頭逐漸皺起。
“嬰僳?”
“是,城南的大夫說,這安神藥裡添加了少許嬰僳殼粉末,長期食用會緻人神志不清,出現幻覺,甚至上瘾。”
“……”
小滿沉默半晌,随後将紙張塞回信封,遞給蒲月道:“回去燒掉。”
她轉頭看向車外,窗外景色一掠而過,看得人眼花缭亂。
居然是嬰僳,她的好父親在她的湯藥中加入這個東西,想要以此控制她。
一股惡寒從背脊攀上來,小滿隻覺得惡心。
原來如此。
她終于想通了。
還好她發現的及時,用藥量還不是很多。
這種東西,可是千萬不能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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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家時,日已近黃昏。
進門便看見有人一襲修身黑衣,遠遠地在院前候着。聽見這邊兒的腳步聲,那人扭頭看過來,是沈億。
小滿疑惑歪頭:“小少爺有何貴幹?”
沈億啟了啟唇,似乎想說什麼,但猶豫半晌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眼睫向下輕顫,眸中思緒盡數遮住:“方才幫陳道長收拾東西時,發現一個新奇玩意兒,感覺……你會喜歡,便向他讨來準備贈與你。”
他講手伸出來,白皙的手腕在黑色衣袖的映襯下格外醒目。而在他手心裡,赫然躺着一枚古銅色的花錢手串。
一枚山鬼花錢,正面镌刻着一個奇怪的大字,背面畫着道家法印符,刻字的凹槽填充正紅的朱砂,顯得格外明豔耀眼。
“綿薄心意,請務必收下。”
小滿目光掃過他手裡的那花錢串,成色不錯,錢面上還有些許鏽斑,瞧起來年代久遠,倒不像是街邊兒招搖撞騙的冒牌貨。
她神色一沉,猛地伸手抓住沈億的手腕。
“這枚花錢,是從哪裡來的?”
沈億不明所以:“陳道長那兒挑選而來,開過光了……”
“他送你的?”
沈億撓撓頭:“我花錢買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小滿失笑,回過神來松開了手,無措道:“無事,無事。”
她擡眼凝視着沈億,眸底藏下一絲難掩的情緒。
——這枚花錢,和大雪曾經贈予她的那枚一模一樣。
這一刻,她終于可以确定,沈億就是哥哥。
小滿平複心緒,仔細打量着這枚躺在沈億手心裡的花錢,發覺有些不對,問道:“怎麼和旁的山鬼錢不一樣?”
“這是紫薇諱的,陳道長說會比較柔和,更适合女生戴着。”
小滿疑惑道:“聻字上面一個雨?這個字念作什麼?”
“此字不讀字,通俗地說,就是簽字、畫押、蓋章,叫做紫薇諱。紫薇諱又由于共計廿八劃,故和靈字一樣,在許多符内以二十八宿名書成。”
沈億垂眸,語氣淡淡:“紫薇諱的口訣,你一定要記得。”
“可謂是:雲字頭上披金甲,中間一劍鎮乾坤;左邊三點将軍箭,車字斬邪精,斤字斬邪鬼,耳字包萬象。紫薇銮甲駕鎮中宮。”
小滿心中驚歎沈億居然懂得這麼多,面上依舊笑着去接,半點不客氣:“謝過小少爺了,我很喜歡。”
“不要叫我小少爺。”
小滿微怔,便聽得沈億垂着眼輕聲說:“不要這般喚我。就像之前一樣,就叫我名字就好。”
小滿輕舒一口氣,“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沈億。”
沈億抿着唇,垂下頭淡淡道:“嗯。”
還真是個别扭的性子,小滿暗襯。
真的和哥哥一模一樣。小滿心想,哥哥他也很習慣垂下頭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沈億扭扭捏捏半晌,終于開口:“我幫你戴上吧……”
小滿沒有拒絕,伸長了脖子任他擺弄。沈億的手指很冷,冰涼的觸感激得她後頸處起了一層毛栗子。
她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脖子:“好冷。”
沈億低沉的聲音從耳後傳來:“無妨,戴習慣了就好了。”
小滿低頭打量垂在心口處的花錢,擡手掂了掂。
心情有些低落,這是她穿越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有點想哭。
她轉頭看向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沈億,頓了片刻,随即倏地朝沈億擡手。
一雙纖柔的手朝自己伸過來,沈億幾乎是本能地往後退着躲開。小滿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掠過沈億耳後,摘下了落在他發間的一片花瓣。
沈億瞬間愣在原處,動也不動。
“風有些大,花瓣落了滿頭而不自知。”
沈億有些閃躲:“許是方才在街邊沾上的。”
小滿将粉嫩輕薄的花瓣夾在指間,輾轉揉爛。釋然一笑:“現在沒了。”
沈億有些局促,慌不擇言道袍“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小滿笑着送他離開,沈億的背影似乎拔高了些,和她記憶深處的某些片段重合在一起。
——是了,他就是哥哥,錯不了。
誰知沈億前腳剛走,又有人找上門來。小滿以為是他去而複返,打開門卻發現來者竟是沈家主。
小滿忙站直了身子,下意識遮住胸前的花錢:“父親?你怎麼來了……”
沈家主瞥了一眼她脖頸間的花錢,頓了頓,“五百年的山鬼花錢,陳道生那小子送你的?”
這下換小滿頓了頓,半晌才回過神來,不可置信道:
“這花錢,是五百年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