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億垂眸:“小滿那朋友,至少還有哥哥疼愛,而我卻……”
小滿輕咳一聲,佯裝淡然道:“何必傷心,不懂得欣賞你是三姨娘自個兒沒眼光。”
她嗤笑一聲:“就昨天你跟我動手那次,想不到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身手倒是不錯,力道也不小。倒真是讓我眼前一亮,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
“當時隻是……隻是一時糊塗,小滿不要怪罪我才好。”
小滿很喜歡聽沈億喚她小滿,此刻心情也不錯:“不知者無罪,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知小滿是寬慰我的。”沈億垂下眼睫,神情黯然:“我自幼身體不勤,又疏于才學,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也怪不得母親……教育我。”
小滿搖搖頭,春三娘那哪兒是教育啊,分明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苛責虐待了吧。
而且,沈億身手分明是不錯的啊!
“不說這些了,最近城中有關我們沈家的傳言,倒是愈發猖狂了。尤其是說小滿你的……你可有想過什麼對策?”
小滿滿不在乎道:“城中流言真假參半,孰真孰假,還是要自行分辨。”
沈億道:“有道是,三人成虎,妖言惑衆。我們沈家與那幻妖抗衡五百年,如今竟要被城裡人一口口唾沫星子淹死。”
小滿搖搖頭:“流言不可怕,可怕是人心。人心難琢磨,世道難參透。”
沈億苦笑:“若我能參得透你的七巧玲珑心,倒也不會在此與你閑談了。”
“女人心海底針,這倒也是學問一種。我還不算什麼,今後若是遇見哪家如意的姑娘,還要花大工夫去鑽研的。”
沈億似乎想到了什麼,笑着搖了搖頭。此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沈億将食盒另一層的飯菜端出來,趕着要回去。
小滿不用想也知道,是春三娘不許他們走得太近。
送走了沈億,小滿将就着用了些吃食,但心中始終郁悶,動了動筷子便放下了。
昨夜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看來這沈家當真有如刀山火海,日後得更加小心,不然恐怕連自己這條小命怎麼丢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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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大半日,渾身上下都有些酸痛。小滿起身,換上了一身輕薄的十樣錦夏衫,百般聊賴地趴在書桌前的雕窗上。
素雅低調的淺色融在滿園景色裡,在這一小方窗框的世界裡猶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屋外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小滿懶懶擡起眼皮,悄然靠近去看。
是鳥鳥獨自站在院中,一蹦一跳的,嘴裡還念念有詞地說着什麼。
小滿不解地喊住她:“鳥鳥?你在這兒做什麼?”
鳥鳥蹦蹦跳跳的動作一頓,她緩緩回過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
小滿看見她腿邊似乎有什麼繩狀的物體,一眨眼又不見了。小滿懷疑自己看錯了,正疑惑間,鳥鳥突然說道:“我在和朋友們玩呀。”
小滿怔愣一瞬:“玩什麼?”
“跳皮筋。”
小滿腦子一下子宕機,瞬間說不出話來。
她擡眼看向院子裡的鳥鳥,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後院草叢茂密但并不太高,堪堪遮住鳥鳥的腳踝處。
可她分明就是一個人憑空跳來跳去,并沒有所謂“朋友”,更無所謂跳皮筋。
霎時間不好的記憶湧現起來,小滿慌張退離窗戶邊,喊道:“蒲月!蒲月——”
“蒲月!你在哪裡蒲月!”
聞聲而來的蒲月不明所以:“怎麼了小姐?”
小滿一把抓住蒲月的雙臂,擡起一隻手指向窗外:“院子裡,鳥鳥好奇怪……”
蒲月左右張望兩眼,不解道:“院子裡?”
“鳥鳥,鳥鳥她……”
蒲月皺眉:“方才奴婢一直在屋外候着呀,未曾見到鳥鳥姑娘呀。”
“怎麼會?她明明——”
突然意識到什麼,小滿強自鎮定下來,扭頭看向書案旁的窗戶。
——一方綠意盎然的世界中,除卻盛夏的滿目婆娑,一個人影也沒有。
一股陰寒從腳底攀延至後背,小滿打了個寒戰。
是錯覺嗎?是錯覺吧。
但如果是錯覺,為何鳥鳥還能和她對話呢?
小滿捏了捏眉心,隻覺頭疼。
蒲月關切道:“想來小姐近日憂心過度,才會這般心神不甯。小姐放心,好生休息,蒲月替您守着,定不會讓任何人前來叨擾。”
小滿本來才醒沒多久,睡意并不重,但聽她這一說,居然真就生出困意。
她惶惶然點頭,重新翻身上榻,一股不知何來的困倦襲上心頭,小滿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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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更深人靜。
“小姐,大小姐……”
小滿迷迷糊糊翻了個身。
“大小姐……”
“嘻嘻嘻……”
耳邊斷斷續續傳來低聲呓語,小滿思緒混沌間睜開眼,屋内漆黑一片。
夜半三更,是誰在喚她?
小滿揉了揉太陽穴,用手肘支撐着起身:“什麼人?”
話音剛落,搭在床邊的手碰到了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東西。
小滿登時清醒過來,睡意瞬間消散。
她床邊的,赫然是一顆毛茸茸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