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生産時大出血傷了根本,産下“喻柯雲”後的姜婉庭不再适合去照顧一個新生的嬰孩。
家中雖然有保姆,但并非育嬰專業。
盧善影,就是那時候進的喻家。
進喻家時,盧善影剛二十出頭。
在成為喻太太以前,她在喻家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盡職盡責,溫柔包容,從不多生事端。
喻柯雲是早産兒,從小體弱多病,身為專業育嬰師的盧善影将他照顧得非常細緻。
而對喻和頌,盧善影也一直維持着不會超出自身身份的關心與照顧。
姜婉庭在世時是這樣,姜婉庭去世後依舊如此。
姜婉庭去世很多年後,一次喻麒明意外摔傷了腿,在家修養了一個多月。
修養的時間裡受到盧善影照顧,兩人産生了感情,喻麒明才再娶的盧善影。
一切都如此順理成章。
包括喻柯雲對盧善影的稱呼。
姜婉庭去世時,喻和頌七歲,喻柯雲三歲。
七歲的喻和頌已經對世界萬物有了初步認知,并且他并不由盧善影照顧,因此不論盧善影與喻麒明結婚前還是結婚後,喻和頌都稱呼盧善影“影姨”。
而喻柯雲,自出生起,便多數時間都由盧善影照顧。
姜婉庭去世後,尚年幼又體弱的喻柯雲總是哭着喊着要媽媽。
每回喊時,都是盧善影在抱着他哄,次數一多,幼時的喻柯雲有時便回喊盧善影“媽媽”。
他每一次喊,盧善影都會糾正。
直到盧善影與喻麒明結婚,在喻麒明的準許下,她才勉強,允許喻柯雲喊她“影媽”。
喻和頌沉入漫長的記憶回溯,等再回神,是聽見手機鬧鈴聲響。
下意識朝聲源看去,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閃爍的“5:30”。
喻和頌擡眸,才發現窗外的天已經亮了。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望不見盡頭。
等間隔五分鐘的鬧鈴聲再次響起,喻和頌才擡手,拿過手機關掉鬧鈴。
他起身,碰倒了昨晚帶回家倚在窗前的黑傘。
黑傘砸在地上,系在手柄上的平安扣流蘇散落。
喻和頌彎腰,将傘撿起。
鮮紅的平安扣在空中輕輕晃動。
·
晃動的平安扣連同黑傘,孤零零地被丢在教室後的失物招領處。
失物招領處與系着鮮紅平安扣的黑傘同框的畫面不斷在視野中擴大。
床上人在鬧鈴聲中睜開眼,呼吸有些重地撐坐起。
心情說不清緣由的低落。
江季烔擡手打開燈。
少有地在床上坐了會,才掀開被子下床。
站在床邊鋪被子時,夢境中畫面浮上腦海。
江季烔找到了心情低落的原因。
少年罕見地在鋪好床後站在床邊失了會神,以至于等他按部就班走好每天起床後的所有流程後,出門比平時晚了五分鐘。
有了昨晚的遲到在先,适應力很強的司機陳德已經完美接受了會遲到的少爺。
他偷偷加快車速,在路上幫少爺補足了這五分鐘的延遲。
準時将少爺送到雲晉高中,陳德彎腰恭送少爺下車,給自己今天的表現打上9.9分。
0.1分扣在少爺看起來情緒不高。
江季烔就讀于雲晉高中高三(10)班。
十班和一班,在上下兩層不同的樓層。
一班在五層,十班在六層。
走到五層時,江季烔不自覺停了腳步。
睡夢中畫面在清醒後逐漸清晰,清晰得仿佛真實發生。
他昨天放學後放在喻和頌桌邊的傘,被丢在了教室後的失物招領處。
黑發少年在樓梯口駐足良久,最終邁開腿,走進了五樓。
高三(1)班靠近中央樓梯,江季烔上樓走的教學樓側面的旋轉樓梯。
穿過四、三、二,高三(1)班的牌子出現在視野。
江季烔停下腳步,側過臉,看向一班教室後的失物招領處。
有幾本書,有一盒筆,甚至還有個籃球。
唯獨沒有雨傘。
臨近早自習上課時間,四周逐漸喧鬧。
穿着統一校服的學生們來來往往,穿梭在江季烔身側。
夢境中畫面與眼前畫面輪番重疊又錯開,終于在預備鈴響起後,江季烔收回了視線。
他邁開腿剛要離開,一擡眸,看見迎面走來嬉笑打鬧的三人。
為首的少年懶洋洋掀着眼簾,顔色鮮豔的唇輕輕牽着。
風卷起走廊一側的窗簾,吹出窗外,撫過少年臉龐。
少年擡手撥開窗簾,手中黑傘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水珠。
傘柄上系着的紅色平安結輕掃少年手背,鮮豔的顔色将本就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溫潤。
有幾人打鬧着穿行跑過,少年停下腳步。
避讓中擡眸,漂亮的桃花眼撞入寂靜黑眸。
平安結輕晃,掉入少年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