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和頌母親姜婉庭生“喻柯雲”時大出血,在重症監護室裡躺了一天一夜,才轉到普通病房。
彼時喻和頌外公外婆正好在外地出差,收到消息,趕回A市,距離姜婉庭生産結束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
在這幾個小時裡,見過抱過孩子的,除去醫護人員,隻有喻和頌的父親,喻麒明。
喻家在A市權勢滔天,姜婉庭生産的醫院又是喻氏旗下,沒有哪個醫護人員,敢膽大包天去調換喻氏的孩子。
——你令你爸爸感到失望的代價,遠小于你讓你哥發現真相的代價。
隻有喻麒明。
而喻家上下極其重視血脈,喻麒明絕不可能去抱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回來。
謊言的多米諾骨牌推倒第一張牌,掩蓋在虛假表現下的真相便不再無迹可尋。
喻和頌在醫院門口等了不到二十分鐘,便看見了窦英祺那輛拉風的跑車。
窦英祺小學留過一級,因此比同級生都要長上一歲。
他年初過完十八歲生日,火速拿下駕照後,跟在喻和頌後頭老老實實做了一個學期不遲到不早退上課不睡覺的乖學生,才得以從他爹手中拿下這輛他心儀已久的愛車。
喻和頌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上車。
他收起系着平安結的黑傘放好在座椅邊上,而後邊系安全帶邊開口。
“開車。”
窦英祺配合踩下油門:“去哪?”
“随便開。”
“好嘞!乘客您坐好!”
車開出一段距離,窦英祺才收起沒個正形,認真問喻和頌。
“出什麼事了?”
喻和頌沒有馬上回應。
直到遇上紅燈,窦英祺停下車,喻和頌才将手中裝着頭發的簡裝袋遞給他。
窦英祺接過。
車裡太黑,沒等他看清喻和頌遞的是什麼,就聽見喻和頌開口。
“能不能找到一家,規模不大,認不出你,但技術可靠,并能夠加急最好今晚馬上出檢驗結果的醫院。”
聽完喻和頌一連串的要求,窦英祺也看清了喻和頌遞來的東西。
幾根頭發。
紅燈變綠,他将簡裝袋塞進口袋,繼續開車。
“你這要求……”
一個大喘氣,才接上下一句:“也就找我行了。”
喻和頌并不意外。
窦家可以說是近乎壟斷了A市的醫療相關行業。
雖然窦英祺是他父親口中“不學無術”“沒個正形”的純纨绔子弟,但該掌握的醫療行業信息,A市拎不出幾個比他全的。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窦英祺問。
“我不去。”
“行,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下個路口放我下車。”
車内安靜了小半分鐘,窦英祺到底還是忍不住問。
“我能不能……”
“目前不能。”
意料之中,窦英祺也隻能強行咽下自己的好奇心,将喻和頌放到下一個路口。
喻和頌拿上座椅邊的傘開門下車。
關車門時,他低頭對車裡的窦英祺道:“欠你個人情。”
窦英祺張口就客套:“說什麼人情,咱倆誰跟誰。”
客套完直接提要求:“下次家族間聚餐,你記得在我爸面前好好美言一番,我看上輛新的超跑,你差不多要美言半個小時那種程度的。”
喻和頌輕笑了聲,關上了車門。
惹眼的跑車遠去,喻和頌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去。
他撐着傘站在路邊,招了輛路過的空出租車,報上别墅地址。
回到家,洗過澡,已經是夜裡十點。
喻和頌看了眼手機,沒有消息,沒有電話。
他拿着手機走到卧室書桌前坐下。
班主任給的真題沒帶回家,喻和頌翻出昨天家教留下的習題。
做完兩套題,桌邊手機響起。
喻和頌動作一頓,筆尖在紙張上劃出一小道痕迹。
他放下筆,拿過桌邊手機,按下接聽。
電話接通的瞬間,窦英祺火急火燎的聲音響起。
“結果出來了!99.99%,妥妥的親生!”
“咚!”
一隻鳥撞在窗前,撲騰了幾下翅膀,又很快飛走。
燕過無痕。
可細看,窗戶上仍留有輪廓。
被雨沖刷,才逐漸淡得一幹二淨。
喻和頌注視着被雨水不斷沖刷的玻璃窗,開口。
“知道了,謝謝。”
電話那頭的窦英祺似乎想說什麼,不成調的音節來來回回哼半天,最終什麼也沒說。
直到喻和頌再開口:“辛苦了,早點回去吧,明天景同讓給我的包子我讓給你。”
電話那頭的窦英祺一樂,這才嘻嘻哈哈了幾句挂上了電話。
喻和頌放下手機,注視着隻剩下雨幕沖刷痕迹的玻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