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芳眯眸望着厘追:“你又怎麼能确定南濟不會兩面三刀,暗地使絆子?”
厘追隻好再行一禮,語氣誠懇:“微臣有一計,可讓南濟自食惡果。”
陰雲集聚,轉瞬,小雨淅淅瀝瀝落下。
秦安殿内,南濟皇帝端坐高位,似是應和着若有若無的雨聲,良久,方緩緩開口:“厘侍郎所言極是,隻是……”
“陛下,西黍南濟兩國互通往來已久,聯系緊密。陛下當知,東虞餘孽狡詐,若任其坐大,西黍有恙,南濟也難以保全,”言罷,見南濟皇帝仍然猶豫,厘追再道,“臣今日偶然截獲一封密信,陛下請看。”
南濟當朝皇帝算不得雄才大略之人,也自不是昏庸無道者,所下命令半數取決于當朝丞相謝逐的意思,唯有一些無關緊要之事由其決定。
對東虞餘孽是暗中扶住還是徹底剿滅,亦在于丞相的意思。
“這,”南濟皇帝捧着那塊染血的令牌大驚失色,視線一下轉到了座下謝逐身上,須臾,又恢複常色,“厘侍郎,這是?”
“如陛下所見,東虞殘黨在給予西黍重創後,下一步,便是偷襲南濟邊城。”
謝逐聞言亦變了臉色,接過令牌查看,上面赫然刻着“林州”二字。
百裡林州,昔東虞二皇子。
不多時,謝逐朝皇帝緩緩點了點頭。
“西黍南濟兩國既已結秦晉之好,南濟出兵自是應有之義。着,鎮甯大将軍謝昀率十萬精兵,即刻馳援西黍邊境,務必協同西黍守軍共禦東虞之患。”
皇帝的聲音沉穩有力,回蕩在秦安殿上。
厘追俯身行禮之際,唇角微揚。
“主上,威遠将軍的軍隊已退至骨鳴澗,”十二低聲禀報,“南濟的援軍,将至。”
“那怎麼行?”
厘追指尖劃過地圖上骨鳴澗的位置,“他們打起來才有意思。”
順芳……
揮退了十二,厘追轉身去尋順芳。
一番解釋,順芳狐疑道:“所以,你是想讓本宮先回西黍向父皇禀明南濟狼子野心?”
“是,”厘追将謝逐與百裡林州往來書信遞予順芳,“公主攜證據先回皇城,而陛下定會龍顔大怒,屆時南濟百口莫辯。”
順芳眼睛一亮,随即又皺眉:“可本宮若是突然回西黍,且不論南濟起疑,若獨留你在南濟,萬一……”
“殿下放心,”厘追從容道,“臣已想好萬全之策。殿下隻需稱病不出,暗中啟程。南濟這邊,臣自會周旋應對。況且,臣不日将随南濟軍隊增援西黍邊境,若讓南濟突然發現真實意圖,恐對公主不利。”
順芳思索片刻,終于點頭:“好,那,你自己小心,省得本公主回到西黍還要派人來找你。”
“殿下,馬車已在外等候,時辰不早了,您路上務必不要暴露。”
“嗯,”順芳面色複雜看了厘追一眼,行至房門忽然轉身道,“那個,本宮不讨厭你了。”
等厘追反應過來時,順芳的馬車已經走遠。
收回視線,厘追搖頭輕笑。
罷了,随她。
伏擊當日,骨鳴澗晨霧還未散盡,謝昀率領的南濟軍隊已與東虞殘部短兵相接。
厘追立于高處,冷眼看着百裡林州在親衛掩護下突圍而去,眼底譏诮一閃而過。
百裡林州,且先放他一命。
“十二,可都安排好了?”
“回主上,俘虜中已經混入三名南濟的密探。”
“這樣啊,”厘追一頓,回神看向營帳方向,“該回營了。”
傳聞南濟丞相謝逐心上有一求而不得之人,無奈這心上人紅顔薄命,早早便香消玉殒。
謝丞相為紀念心上人,便移情于物,将梨花視作了思念心上人的依托。
府中侍從、婢女、愛妾的肩背上皆刺有梨花圖案,甚至是暗衛。
成也梨花,敗也梨花。
謝逐的喜好在南濟并非秘密,是以厘追當衆“偶然”發現其中一個俘虜身份時,謝逐一時沒了話語。
“栽贓!”謝逐冷聲駁斥,“分明是你西黍設局陷害!”
“南濟趁人之危,在西黍率兵平叛東虞餘部時施壓;又假借和親名義暗自借道東虞餘孽,使之能攻其不備,削弱西黍勢力;而今,”厘追句句擲地有聲,“以協助西黍之名卻暗中放東虞殘黨逃離。謝丞相,可是要造反?”
“厘追,你這是在挑撥西黍與南濟兩國關系!而今順芳公主仍在南濟,你怎麼敢?”
秦安殿内空氣霎時凝固下來。
厘追卻道:“那謝丞相恐怕要失望了,公主殿下早已攜丞相與東虞往來的書信返回西黍,不日,西黍大軍應該就要……南濟勾結東虞,意圖禍患西黍,證據确鑿,陛下,您看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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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啊,”祈望得知始末,瞬間笑道,“這下甯昭德就會知道自己被耍的團團轉了。我就知道,主上怎麼可能吃虧。護送公主安全回城是其一,從南濟那裡白得三座城池是其二,圍剿了東虞殘部是其三。
主上,你日後可不要忘了我啊。”
“啧,夠了。”
厘追擡手推開祈望,起身來到窗邊望向長街上的那人,神色蓦然溫和。
皇帝特意派了季蔚白來迎接使團回西黍,整整一百零一日,厘追終于得見季蔚白。
“兄長他這一路,如何?”
“咦,這可難說,”祈望皺眉,“皇帝指派季大人來南濟時,我看他臉色可不好。”
聞言,厘追手指微緊。
兄長,仍是鐵了心要将他推走麼?
似是心有所感,長街上那原本正側首和随從說話的人忽地擡起頭來,看向厘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