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白啊季蔚白,人是你推走的,現在見不到人了,跑來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
“是啊,又有什麼資格呢?”
從格子裡捏起一塊蜜餞,季蔚白恍若看到了厘追喂他時的情景。
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推開厘追。
蜜餞本該是甜的,嘗在口中,季蔚白卻覺得苦澀無比。
厘追的喜歡他怎麼會看不明白。
是他,一味後退。
不過是他們再無法做回兄弟罷了,哪裡比得上厘追重要呢。
呵,厘追對他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為重要。
是他,用故意疏遠來麻痹自己,反而留給自己滿心失落。
季蔚白終是緩緩滑落,倚着床沿。
心口綿綿密密的痛意早告訴了他,他在意的,他離不開厘追。
他逃避的從不是厘追,不過是這無法面對的變化。
是他……虛僞至極,将不敢掩飾為不能。
“阿追,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
“怎麼樣?人死了沒有?”
見随行太醫收回手,開始收拾藥箱,一臉沉重,順芳煩躁的心情稍緩,又變為了緊張。
她固然厭惡極了厘追,可殺手執劍刺過來時,厘追本可以保全自己躲開,卻還是沒有丢下她,為她受了一劍。
看在救了她一命的分上,順芳決定她便暫時不找厘追的麻煩了。
“唉,這劍再偏一分,厘侍郎便沒命了,隻是……”
年邁的太醫輕撫着長須,停了下來,直急壞了順芳:“張太醫,你倒是繼續啊,所以呢?”
“殿下莫急,”張太醫搖搖頭,“藥已經用了,按理來說不出半個時辰厘侍郎也該醒了,這,唉。”
“那便再診!”
順芳拂袖轉身,“治不好他,本宮看你也不用繼續待在太醫院了。”
“是。”
張太醫一個哆嗦又搭手在厘追腕間,順芳冷哼一聲看向遠處。
庸醫,一個人都救不活。
月漸中天。
張太醫稍有動作,順芳便冷眼望過去:“如何了?”
“回殿下,厘侍郎,醒了。”
“醒了?”
順芳快步移到床邊,見厘追慘白的臉色難得沒有出言譏諷,視線不自然移向床頭小幾上燃燒的蠟燭上:“你還好吧?那個,今日多謝你啊。”
“殿下……咳咳,殿下不必言謝,都是微臣的職責所在。”
“那,那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順芳撇撇嘴,便和張太醫一道出了房門。
房中頃刻安靜下來,厘追閉上了眼,輕輕出聲:“十二,兄長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一個黑衣蒙面的男子從梁上一躍而下,落在了距床側三步遠的位置。
“回主上,季大人今夜一直待在您房中。”
“呵,”厘追指尖輕碰心口那處緻命的傷,彎眉輕笑,“也不枉我費心演這一出。”
離開了季蔚白又能怎樣,他要做的,是讓季蔚白日夜為他所思,讓季蔚白意識到,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對此,十二不置可否,主子的事他沒資格置喙。
“十二,你說,兄長會來見我麼?”
十二急忙低下頭:“屬下不敢妄言。”
“沒意思,”厘追側過頭,道,“我猜,兄長不會。”
南濟地處偏南,春日常有綿綿細雨。
護送順芳的隊伍已然入南濟皇城,奈何雨水不斷,隻得留于驿館。
手中是方截獲的密信,南濟答應借道給東虞餘孽,令其得以奇襲西黍邊境。
甯昭德原以為東虞殘黨與之至少不是敵人關系,可若加入了利益,東虞舊人将會以自己的利益為重,傾向南濟,背叛甯昭德。
厘追輕笑一聲,信紙在燭火上化為灰燼。
細雨敲打落在窗棂,發出細碎的聲響。厘追倚在榻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案幾。
他已有兩月未曾見到兄長。
雖不時有暗衛來報,季蔚白身體無恙,府中一切安好,厘追卻也隻能強忍着才不立即返回西黍。
不過幾日,西黍邊境傳來急報:甯昭德平叛大軍遭東虞伏擊,傷亡慘重。
而消息傳至南濟皇城時,厘追正陪着順芳在宮中賞花。
順芳公主氣得捏碎了手中花瓣,刺目的紅色汁液順着指尖流下。
空氣中威壓漸升,察覺到牡丹的氣味越來越濃,厘追連忙叫住順芳:“公主,不可釋放信香。”
“你……罷了,”順芳杏眸睜大,好一會才拂袖轉身,怒斥,“甯将軍忠勇,怎會遭此暗算?南濟這是什麼意思?說好的共同剿滅東虞餘孽,他們卻按兵不動!”
厘追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殿下息怒,南濟此舉确實令人心寒。不過……遠水難救近火,甯将軍恐怕撐不到皇城再派軍隊增援,當前隻能求救于南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