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黃昏,案上三彩雙龍耳瓶上插着幾枝花,從窗格透過來的餘晖,将花影印到了鎏金鳳鳥銅鏡後面,起起伏伏的紋樣割的影子歪歪斜斜。
鏡面之上,沈行舟一手挽着袖子,一手執石黛,眉色漸重。待畫好後,沈行舟收了手,細細端詳道:“一挑秋娘眉,傾國傾城傾世人,研笑還初,管他俗世多閑語。”
徐君月側身而視,手裡捏着象牙嵌百寶牡丹團扇擋住了下半張臉,隻見鏡中人臉頰紅暈透過扇面上的白絹隐隐約約,纖纖手指順着衣袖攀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沈行舟看着鏡中她的眉眼,一寸秋波蕩進了心神,手上不禁用了幾分力。
檐下的流光薄簾被風吹了起來,簾墜打在柱子上當當直響。
去皇宮的路上,徐君月心中頗為忐忑,許是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場面,又許是夜宴之上到底會發生什麼她完全不能預測,手心的汗越出越多,象牙扇柄越發滑了起來。
啪哒,扇子落到地上,幽仄的車内一響,不禁讓她心顫。沈行舟俯身撿了起來,重新放到她手上,細聲道:“有我在,莫怕。”說話間,沈行舟不免想起清晨與大康皇帝的對峙,拳頭緊握。
兩個人剛下了車駕,身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道:“沈大夫。”
兩個人齊齊回眸,就見一女子挽着雙環望仙髻,滿頭珠翠之下碧眼盈波,穿着朱紅的半|裸敞胸襦裙,胸前金線繡着玉面花紋,裙長曳地,裙角裝飾了數個鎏金鈴铛,一步一響。
“華容公主。”沈行舟先行了禮。
徐君月聞言也趕忙行禮,心中不禁疑雲重重,華容公主?陸雲起即将迎娶之人?她來所為何事?
“這位小嬌娘,可是舍命救了太子哥哥那位徐姑娘?”華容公主上前,示意平身,清澈雙眸緊緊盯着沈行舟身後的人。
“公主過譽了,此等功勞,君月萬不敢獨攬。”徐君月擡了頭,回以微笑。
“都傳沈大夫身邊的侍女如螓之首,如蛾之眉,本宮實在是好奇,便過來看看。”華容公主誇贊着,眉眼彎彎,頗為坦誠。
“君月愧不敢當,公主才是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徐君月隻得客套地回着話。
“不愧是跟着沈大夫的人,都這般能說會道。”華容公主似乎十分開心,聲音跟着大了幾分。
“公主可還有其他的事?”沈行舟問道,他與華容公主不過幾面之緣,拿不準這位公主的性子,畢竟是即将嫁與陸雲起的人,他覺得還是不要多為交談的好。
“沒什麼事了,今日父皇設宴乃是因前朝之事,故而才來這兒走一遭。不知沈大夫,可同意本宮與徐姑娘聊兩句?”華容公主又看了看徐君月,目光才轉回沈行舟身上。
“今日她是聖上下了口谕囑咐一定要到的,恐誤了時辰就不好了。”沈行舟委婉地拒絕道。
“本宮知道,隻是問幾句話便罷了。”華容公主不依不饒。
徐君月見這般氣氛,隻好拉了拉沈行舟的袖子,遞了他個眼神,才道:“能陪公主,是君月榮幸。”
聞言,沈行舟眉毛都蹙到一起了,擡手就要拉徐君月的袖子,可惜對方步伐快,差了一寸。眼見着兩個人的身影要消失在了門洞内,他瞄了眼一旁的嚴秀,“暗中盯好了,若是出事第一時間禀我。”
嚴秀行了禮,閃了身影,就消失在了昏暗中,沈行舟遲遲望着徐君月的方向,心中頗為不安。
“主子,再不動身,就要誤了時辰了。”一旁的侍從出言提醒。沈行舟這才挪了步子,隻是皺着的眉毛,未松一分。
徐君月跟在華容公主身後,她身上陣陣幽香飄進她鼻孔之中,都說後宮婦人心如蛇蠍,眼前這位公主與太子同為一母,會否與太子一般?想到這兒,徐君月咽了咽口水。
“徐姑娘,本宮找你無事,就是想聽聽你認識沈大夫之前的事?”華容公主緩了腳步,轉身看了過來。
聞言,徐君月對她此行目的有了幾分想法,定是來探查她與陸雲起的關系。就是不知道她是來興師問罪,還是真的想知道什麼,隻得張口含糊回着話:“公主想聽認識他之前什麼事?若是從頭講來,怕是君月要誤了時辰了。”
“陸府的事。”這四個字铿锵有力。
“君月的确是長于陸府,也為陸太傅行過一段事,不過外界說太傅有納妾的心思,都是謠傳,公主萬萬不要信。”徐君月一臉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