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知道陸雲起與你倒底什麼關系，我隻想知道，你手上可有他行事不正的證據？”言罷，華容公主甩了下袖子，衣擺上的鈴铛叮叮作響。

徐君月一下未明曉她這句話的含義，愣了片刻才猶疑道：“公主，可是不想嫁與他？”

“不想，一點都不想。”華容公主歎了口氣，話語之間也洩了力，而後，拉住了徐君月的手，雙眼祈求地看着她，好似她是唯一能拯救她的人。

“君月是被他設計，才得以認識沈大夫的，也恰逢沈大夫一念之間，才得以活命。今日才有幸站在公主面前，若是稍有差池，君月早就淪為孤魂野鬼了。”徐君月搖了搖頭。她的确是手上毫無證據，除此以外，她擔心華容公主與陸雲起串通，此番是來探底的。

畢竟被陸雲起擺了一道，難免不會多個心眼兒。

聞此一話，華容公主的手直愣愣地耷拉了下去，面如死灰。徐君月細細端詳着，總覺得對方的沮喪似乎是真的。

“罷了，你走罷，我已無他事。”華容公主開口道，轉身便上了轎辇，甚至連眼神都未再給她一個。徐君月看着那個背影，若是她所言真情實感，貴為公主，瓊枝玉葉，成為得了籠絡朝臣的棋子，成為得了肱骨心腹的獎賞，成為得了一種榮耀，卻唯獨成為不了自己，有此一念心中不免悲涼。

可待她反應過來，才發覺自己根本不識路，宮牆内，路路皆通，她怎的知道麟德殿怎麼走？正是手足無措之時，才見幾個太監彎着腰走過去，為首的抱着一個拂塵。

“公公留步，我奉聖命，初次進宮，不知麟德殿怎麼走，有勞公公指點？”徐君月先行了禮。

“姑娘要去麟德殿？那奴家這就帶你過去。”那位公公聲音尖細，語氣倒是十分溫和。徐君月心中松了口氣，都說這宮裡之人踩低擺高，看人下菜碟兒，看來這話也是真真假假。

一行人順着青石闆行着，慢慢悠悠的腳步，徐君月這才有了機會好好端倪着這宮牆之内的風景。宮牆建築之上，紋樣，擺設，無一不顯示着皇家威嚴，心中一面敬畏着，一面又避之不及。畢竟連枝桠都探不出這高牆，人又有什麼機會能出來呢？

“姑娘，穿了這殿，就是麟德殿的前殿了。”身側的太監突然出言，打斷了徐君月的思緒，她連忙行禮答謝。

眼前的殿宇十分氣派，暗下去的天，将它又籠了幾絲威嚴，徐君月提了提氣，一步一個台階，走到了殿前，殿門吱吱呦呦的，待她推開後，才見殿内燈火通明，一個正黃色的身影坐在白玉高階之上的龍椅，正俯瞰着她。

徐君月一時間不知所措，誤以為是太監帶錯了路，可她知道眼前人乃當今聖上，腦中飛快，片刻之間就反應過來，這是聖人早早安排好的。

“可是徐姑娘？”殿上的人中氣十足，回音在大殿之内層層疊疊。

徐君月低頭前行了幾步，躬身行禮道：“聖上萬安。”她何時有過這般經曆，那坐在椅子之上的人，乃是天子，若是一句話答不好，人頭落地也不過他嘴皮子一碰的事。更重要的是她絲毫不知聖上的目的，對未知的恐懼彌漫上來，握着扇子的手似乎都在微微發抖。

“無需多禮。徐姑娘，朕有些事就不與你繞彎子了，朕可以直接告訴你，你與沈卿的婚事，朕不同意。”大康皇帝一手扶着案幾，一手拄着頭，看起來十分疲憊。

“男婚女嫁，講究的是一個你情我願，不知聖上為何不同意這門婚事？”徐君月深吸了一口氣，雖是心中早有準備，可聽聞此話，她還是心裡一顫。見着眼前的聖上，也不知道何來的底氣，竟問出了如此以下犯上的話。許是怕過了頭，便不怕了。

這會子兩個人攤了底牌，她覺得左右不過一死罷了。隻是，她放棄不了沈行舟。若要拿拆散兩人來做她活命的理由，一死以明志，也未嘗不可。

聞言，大康皇帝竟是笑了出來，手指捋了捋胡子，道：“不知道可曾有人說過，徐姑娘這性子與沈卿如出一轍？”

“太子殿下曾說過。”徐君月挺了挺背，如實答着。

大康皇帝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斂了笑意，正色道：“徐姑娘，兩情相悅那是尋常人家，沈卿乃我朝重臣，他的婚姻是必須考慮門當戶對的。”

徐君月仍為退縮，回道：“如果我執意說不呢？”

“我可以讓任何人死，徐姑娘也不例外。”大康皇帝面色柔和，說出來的話氣勢卻絲毫不減。這時，殿門推開，兩個太監端着托盤上來，徐君月側目，認出了就是給她帶路的公公。

“是不是隻要我不同意，今日便無法走出這殿門了？”徐君月看着那鎏金麒麟獸的酒壺，依然知曉裡面是毒酒。忽地憶起與沈行舟種種，似乎與上次中箭，心境完全不同，心中多了些許不舍。

她還未與他成婚。

“是，朕勸徐姑娘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大康皇帝負了手，發冠上的珠子來回晃悠。在他的視線之下，見階下的姑娘，擡手用食指勾住了壺耳，酒花泛進了酒盅之内。随後，她兩隻手緩緩捏住了杯子，舉過頭頂。

“君月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