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我哥這人是個悶葫蘆,有什麼事都喜歡一個人硬抗。可我們家裡人看他這樣,其實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您說,他又不是什麼大領導,每個月就領那點兒死工資,公司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怎麼就他次次都要加班呢?……不是我說話難聽,羊毛也不能淨逮着一個人薅吧?”
周棠會怎麼想我?一個在企劃開始前誇誇其談、最後卻把家裡人推出來使苦肉計逃避工作的懦夫?我怎麼能不加班?設計圖已經開工,人員分工也都确定好了,這個時候撂挑子……我該怎麼跟組裡的人交代?
“不不不,我當然沒有說您故意針對他的意思。我就是想啊,您是大老闆,能力和精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哥呢,就是個二本畢業的普通小老百姓,所以……”
——不能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血液一股腦地湧上來。我已經忘記這是自己租住的房子,如果損壞必須支付一筆額外的賠償。腦海裡滿滿隻剩下一個念頭:
我必須要打開這扇門。
意識先一步縮進了更遠的地方。借着卧室的燈光,我看見自己的身體正慢慢站起來,先是往後小退了小半步,然後用力地、讓整個身子撞向門闆——
“砰!”
這是第一次。
“能不能請你……”
“砰!”
第兩次。
“——放過我們?”
門開了。
唐小寶的臉從門後姗姗來遲地露出來。哪怕剛剛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他也沒露出什麼慌張的表情。手機屏幕是熄滅的——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唐小寶把手機還給我:“他說,今後會考慮減少你的工作。”
“……”
全身的力氣好像都在一瞬間被抽幹了。我别過臉,才發現門的木質邊框有一部分已經完全脫落,露出難看的犬牙般龇出來的木屑;門鎖的搭扣依舊結結實實的,插銷卻整個脫落了——這是我剛才幹的嗎?我用了那麼大的力氣嗎?
唐小寶低着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我的右手,又把它翻過來。我想抽出手,卻發現自己其實一點兒多餘的力氣也沒有。
“真可憐,手都紅了。”他以一種近似悲憫的語氣,看着我不知何時撞在插銷上的右手說。
“那麼緊張幹嘛呢,哥?你看,我還得打電話找人來修門鎖。”
——他在學我剛剛對他說話的态度。明明是同情的語氣,不知怎麼配上我主觀臆想總覺得蘊含惡意的神情,就透出一種非人般的陰森感。
“所以說啊……幹嘛非得惹我生氣呢,哥。”
唐小寶看我沒有動作,把手機重新塞回我的上衣口袋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明明知道,如果惹我不高興的話——我是一定要加倍奉還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