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選拔前一日,青雲宗下起小雨。
雨水順着桑知鬥笠邊緣滴落,在青石闆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後山禁地平日裡鮮少有人踏足,在這種陰雨天氣更是一片死寂,她緊了緊懷中的海棠,那是記憶中沈枝清最愛的花。
今日是沈枝清的忌日,記憶中沈枝清的身影早已變得模糊,可不知為何桑知腦海中卻總是有那一抹白衣翩翩的身影。
她輕聲呢喃:“娘——”
在現實世界,她無父無母從未感受過親情的羁絆,可不知為何來到這個地方後。
或許是受到了原主心緒的影響,她對于那個從未見過的桑母有着自然而然的親近之感。
她憑借着記憶小心繞過警戒符咒,作為青雲宗當年聞名天下的劍修——沈枝清的衣冠墓破例葬在後山禁地。
就在她即将接近玉碑時,遠處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桑知迅速閃到一棵古松後,屏住呼吸。
透過雨幕,一個灰衣人正跪在雨中,那人背影挺拔如松,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右手腕抵在碑前,鮮紅的血珠順着指尖滴落在玉碑上。
“沈钰?”
桑知下意識屏住呼吸,看向跪在玉碑前的男人,正是有段時間沒見的沈钰。
與原主不同,沈枝清當初孤身一人去單挑九玄蒼龍時,沈钰剛剛好七歲。
沈钰此刻周身散發着令人窒息的悲傷,與平日裡溫潤如玉的模樣判若兩人。
桑知的心抽痛了一下,視線落在了那把厄霧劍上。
厄霧劍的第一代劍主就是沈枝清,後被年僅七歲的沈钰繼承。
眼下這種情況,桑知并不打算上前打擾自家兄長,她抱着懷中海棠轉身,閑步時竟發現禁山山腳處有一間茅屋。
禁山作為青雲宗禁地,怎麼會有人居住在此處?
那屋子破敗不堪,像是随時會被山風吹散,但門前石階卻被磨得發亮,顯然常有人走動。
更詭異的時,屋檐下挂着一串風幹的獸爪,每隻都有成人手掌大小,鋒利的指甲在雨中泛着寒光。
“禁山妖獸的爪子…”桑知倒吸一口涼氣,後山禁地之所以被封,正是因為這裡栖息着許多上古兇獸,普通弟子根本不是對手。
可如今看來,似乎有人不僅定居于此,甚至還捕食這些妖獸為食。
“吱呀——”
木門突然打開,一個佝偻身影出現在門口。那人披着件破爛的獸皮,脖頸處套着鏽迹斑斑的鐵環,鎖鍊一直拖到屋内。
當那人擡頭時,桑知差點驚叫出聲——
一張骨瘦嶙峋的臉,左眼是渾濁的灰白色,右眼卻亮得吓人,更可怕的是,他的嘴角還殘留着新鮮的血迹!
靠捕獵為生的人,自然五感極其靈敏。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沙啞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過牆面般響起,“小丫頭,眼珠子不要了嗎?”
桑知隻是愣神的功夫,隻見自己的鬥笠竟然被一道刀氣給掀翻,雨水順着發絲滴落。
她本能地後退一步,右手剛要摸向腰間的防身匕首。
那男子的速度極其之快,幾乎是眨眼功夫便來到了桑知的面前。
距離拉近之後,桑知這才猛然驚覺眼前之人并不是佝偻背,而是因為屋檐低矮而無法站直身子。
如今來到室外開闊地帶,面前的男人猶如一座小山般,帶着近乎可怖的壓迫感。
尤其是他身上還有着一股若有似無,經久不散的血腥氣味。
鎖鍊嘩啦作響,那男子神經質地大笑起來,“速度太慢了。”話音未落,他手中骨刀猛地指向桑知心口,“你可知私闖禁地者,就算在此地死了都不一定有人會幫你收屍?”
桑知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灰影已如鬼魅般插進她與那男子之間。
冰冷的劍氣激得她脖頸寒毛直立——是慕朝?
慕朝手中那柄寒光淩冽的劍正抵在那骨刀上。
聲音中帶着一絲冷意:“你不怕刑罰加重?”
桑知回過味來,看樣子慕朝似乎與眼前這位男子認識,她看了看慕朝又看了看那男人。
空氣仿佛凝固一般,雨滴懸在半空中,隻見慕朝背影挺拔如松,灰衣下肌肉緊繃,與平日裡那冷若冰霜的模樣并無兩樣。
男人斷眉輕挑,胡須雜亂甚至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怎麼?你認識這丫頭?”男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桑知,緩緩後退,骨刀垂下。
慕朝沒有立即收劍,而是側頭瞥了桑知一眼,那眼神依舊冷淡,卻又讓桑知莫名心安。
“既然是慕朝的朋友,那不如進屋喝一杯?”
桑知看向慕朝,似乎在詢問對方的意見。
“走。”簡短的一個字,慕朝便轉身跟上了那男人,仿佛剛才的出手相助隻是順手為之。
茅屋比想象中寬敞,牆上挂滿了各式獸骨,中央火爐上吊着一口鐵鍋,正炖着某種泛着奇異香氣的肉湯。
桑知注意到慕朝身後背着一個巨大的籮筐,一進屋慕朝便自然而然地将籮筐遞給了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