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那男子也并不是第一次與慕朝打交道,接過籮筐看了一眼,便随手丢在一側。
“不是說前段時間找到了忘川草嗎?”男子若無旁人地看向慕朝,粗聲粗氣問道。
聽到忘川草,桑知有些好奇地看向慕朝。
看樣子,二人似乎有着某種交易。
慕朝将鬥笠拿下來,放在門口,捏着鬥笠邊緣的動作愣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看了桑知一眼:
“忘川草有用,你看看這些草藥你用不用得到。”
“用得到,你拿來的自然是好東西。”男人怪笑一聲,舀了一碗暗紅色肉湯遞給他。
慕朝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喝上一口。
緊接着,男人又舀了一碗推到桑知面前,那隻獨眼卻盯着慕朝,“禁山特有的‘雪豹肉’,補氣血。”
桑知剛接過來,就聞到了一股很重的肉腥味,她不動聲色地皺了皺鼻頭,剛想要咬牙喝上一口,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給我吧。”慕朝泛白的指尖按在泥碗邊緣,将那碗肉湯拿了過來。
“啧,嬌氣。”男人轉向慕朝,眼底帶着探究。
桑知見不用喝這碗奇怪的肉湯,下意識松了口氣。
“這怎麼能算嬌氣呢!”
如今知道慕朝與男人相熟,她也放下了一開始的警惕與男人交談起來。
“這肉明明是你沒有處理好,怎麼還怪在我頭上了?”
男人很顯然并沒有想到桑知竟然膽子這麼大,畢竟他這個長相恐怕旁人見了都要吓破膽。
怎料眼前這丫頭非但沒有害怕,竟然還敢反駁自己。
他忽地就笑了起來,胸腔發出沉悶的動靜。
“那你說說看,我怎麼沒有處理好?”
“肉類用簡單花椒,蔥姜孫,茱萸腌制便可以最大程度去腥,這些東西随處都可以尋到的。”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桑知,哦了一聲,故意惡劣問:“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若是你身處艱苦之地,還能随你挑嗎?那如今我說你嬌氣有何不對?”
慕朝沒有管二人的争論,隻是沉默地站起身朝着屋子一角走去。
桑知微微勾唇,忽地歪頭好奇地問:“那你如今需要上陣殺妖魔嗎?”
“不用。”
“那你如今每日待在這個地方很忙嗎?”
“餓了就獵殺妖獸,渴了就喝溪水,困了便睡大覺。”男人不明白桑知為什麼這麼問,但是卻還是照常回答。
“哦——”桑知如同狡黠的小狐狸一般,微眯着眼,雙手抱臂開口:“那你不處理肉類讓自己吃起來味道好一點,還是因為沒得挑嗎?”
男人終于回過神來,靜默一瞬。
“你這丫頭……”他被逗得哈哈大笑,終于擡手點了點桑知的方向,一邊指一邊看向慕朝:“你上哪認識的這麼有意思的丫頭?”
“外門弟子。”
慕朝頭也沒擡,隻是認真低頭在挑選着什麼。
男人笑完之後,眼中卻忽地落寞了下來,再次看向桑知時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桑知,三又植于木的桑,知曉霜花葉落的知。”
“桑知?”男人端起桌上的肉湯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平日裡尚能下咽的肉湯此刻卻難以入口。
或許這丫頭并沒有說錯,自己的确渾渾噩噩地過了很久。
“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男人說。
桑知彎了彎唇角,“既然我告訴了你名号,那閣下姓名……”
男人眸光微冷,似乎被桑知這句話勾到了什麼往事,周身的氣息瞬間陰沉了下來。
“無名。”
他靜靜地站起身,陰晴不定地朝着屋内走去,“肉拿完了就趕緊走吧。”
桑知瞥了眼慕朝,有些無措。
可慕朝卻好像早就習以為常一般,隻是背上自己的籮筐朝着屋外走去,走到門口時還專門停下腳步側頭。
雖然不語,但是似乎在好奇為什麼桑知并沒有跟上。
見狀,桑知也隻得趕忙小跑上去。
她懷中的海棠被雨水打濕,桑知想了想,将懷中的海棠擺放在桌上,畢恭畢敬地朝着屋内的男子開口:“無名師兄,這海棠可以插在瓶子裡養着。”
屋内的無名盤腿坐在一片黑暗之中,聽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久久沒有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