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精一度麻痹他的神經,辛辣灼燒的刺痛感穿過他喉嚨,也穿過他的胃。
“來呀,小帥哥,接着喝呀。”
“就是呀,你喝不動了嗎?那剩下的酒我們可不開了哦。”
“你跑哪去了?我們一直等你回來喝酒呢。”
幾個女生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手裡拿着酒瓶,邊笑邊招呼李冉過去。
他幾乎邁不動步子,卻忽然被人從背後推了下。
陳凱在他耳邊低語,“愣着幹什麼呢,快去啊,你知道她們點那幾瓶酒多少錢嗎?”
李冉深吸了口氣,走上前去。
他硬撐着擠出笑容,“去洗手間了,抱歉。”
他說着,舉起酒杯,“我先自罰三杯。”
女生們為他的爽快歡呼起來,“來來來,不夠喝,把那些都開了!”
陪酒是他主動和陳凱提的,沒有其他原因,他缺錢,而這個來錢快。他作為樂隊主唱有噱頭,陳凱願意給他優待,酒水提成30%。
他算過,按這個勢頭掙下去,幹一個月就能掙夠三萬塊,一切就都解決了。
李冉機械性地一瓶接着一瓶灌着酒,光影交錯間,他恍惚看見了很多東西。他夢寐以求的舞台、溫馨寬敞的出租屋、李子恒和沈清飛為他高興的模樣......還有,江漸滿。
如果這麼幹一個月就能掙三萬塊,那幹兩個月呢?三個月呢?
有那麼一瞬間,李冉甚至想起了賀知知說的話:不懂變通,非要做什麼音樂,早點找個工作掙錢不就好了?
是他一意孤行,才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嗎?
“冉哥!冉哥!”有人來拉住了他,“悠着點,别喝了!”
李冉恍惚中分辨出眼前的人——趙平。
“你...怎麼?”
“诶,我認得你。”有女生抓住趙平,“你是樂隊的鼓手吧?”
趙平:“呃……我,我是。”
“來呀,一起喝呀!今天姐姐們請客!要不要玩搖骰子?輸了的喝一瓶哦。”
趙平用力撥開女生的手,扯着李冉就跑,“不好意思!我找他有點事!”
衛生間裡,洗手池的水流嘩嘩響着,李冉不斷将涼水往臉上潑,試圖清醒。
“冉哥,你怎麼真來做陪酒了?”趙平在一旁,叉着腰問他,一臉不解,“小張跟我說了我還不信,我不放心跑來一看才知道,你怎麼回事啊?你不是從來不喝酒嗎?”
李冉将濕漉漉的頭發都撩上去,又抹了把臉,言簡意赅地回答了兩個字,“缺錢。”
他拍拍趙平的肩,感謝他帶自己逃出來緩一口氣,又要回去。
趙平一步擋在他面前,“缺多少錢?冉哥,你跟我說實話,咱倆從大學到現在認識這麼多年了,你的事——”
“三萬。”李冉直白道。
趙平一下熄了火,三萬,就算把他賣了也賣不上這個價。
趙平:“……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參加比賽。”
李冉沉默半晌,歎口氣,“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我有分寸。”
趙平知道多說已無益,便讓開了路。從他上大學那年認識李冉開始,李冉就是這樣的人。為了攢錢買一把電吉他,買一部平闆電腦做編曲,一天打幾份工,三頓飯裡能有兩頓飯是泡面。
好像為了音樂,他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夜裡一點多,李冉從X-club後門出來,扶着牆走了沒幾步便撐不住,順着牆根坐了下來。
夜晚清涼的風緩緩撫過,仰頭一望,隐約還能看見幾顆星星。很美好的夜晚,卻不适合他這樣狼狽的人。風一吹過,他覺得頭更暈了。
緩了好一會兒,李冉才踉踉跄跄站起來,扶着牆一路走出小街。司機見他醉醺醺的不敢載他,問他會不會吐車上,李冉擺擺手,說剛才吐過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他顫顫巍巍地地把鑰匙拿出來,一瞬間卻猶豫了。
他渾渾噩噩的腦子裡蹦出來一個問題:現在快淩晨兩點鐘,江漸滿睡了沒有?
江漸滿經常熬夜敲電腦,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
要是已經睡了還好,他悄無聲息地摸進卧室就行了。可要是沒睡呢?他要怎麼跟江漸滿解釋?又說他和朋友喝酒去了?江漸滿昨天才把他送進醫院……
想到這些,李冉正要開鎖的手垂了下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要不再等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也行,這樣保險一點。
李冉無力地在門旁蹲坐下來,手臂環住膝蓋,頭埋了進去。
他已經太累了。他默默想着,自己可能支撐不到等江漸滿睡着的時候了,今晚就在台階上睡一宿也行……
突然,“咔哒”一聲,門鎖被擰開了。
李冉條件反射般地仰起頭,和江漸滿對上視線。
一時間,兩個人都被驚得說不出話。
好幾秒過去,李冉結結巴巴地問他,“你,你半夜出門,倒垃圾?”
“不是。”江漸滿說,“我正準備去找你。”
李冉伸手示意江漸滿拽他一把,“你要去哪兒找我?”
“酒吧。”
江漸滿回身關上門,走去桌邊拿水壺溫水。
聽他這麼一說,李冉更是心虛,随即轉移話題,“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學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