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魚笙上前揚手掀開鍋蓋,白霧蒸騰氤氲了眼前的視線,讓這奇異的香氣竄向四面八方。
梅星韻隻看了一眼就恨不得把隔夜飯吐出來。
鐵鍋置于文火上,鍋内炖的既不是家禽,也不是家畜,而是密密麻麻正在蠕動的蜈蚣和蜘蛛,還有不知名的蟲子。
湯汁也是腥紅色,粘稠地粘在每一隻的身上,掀開鍋蓋的那一刻,有不少趁機鑽出鍋在竈台上胡亂地攀爬。
洛魚笙咬住舌尖,痛感令她稍稍穩住心神,她仔細打量着,鍋中的蜈蚣似乎不像尋常所見,尾部隻有一根尖銳的倒刺,頂部沒有觸角。蜘蛛也是,通體光滑水潤,在陽下泛出微光。
“梅星韻,你不是餓了麼。”
洛魚笙将手插進鍋裡,黏膩的液體将手吞沒,周邊奮力往外爬的怪蟲見狀,忙不疊地更換方向,往手心裡鑽。
她抓起一把,五指并攏送到梅星韻眼前,言簡意赅道:“吃。”
“老,老大。”梅小公子驚恐地看着洛魚笙,一瞬間她和鍋裡的怪蟲好像沒有區别——一樣的可怕。
洛魚笙狹長的眸子眯起:“怎麼?還要我喂你不成?”
說罷,她松開一手的怪蟲,随後從鍋裡挑了一條細長的蟲子捏在手裡,步步逼近梅星韻。
少女纖細的指尖撚着掙紮的蟲子,像展示精美的玉器,盡顯風雅。
但看着洛魚笙手上滴落的紅湯,梅星韻此刻也沒有擺弄風月的閑情。
一隻手掐住梅星韻的下颌,迫使他微微啟唇,手上的紅液吻在少年的眉心,映出白瓷的面。
梅星韻心一橫,眼睫扇動,主動仰頸銜住蟲身。
意料之中的苦澀沒有傳來,舌尖蔓延出清甜,咀嚼起來像在吃某種蔬菜。
梅小公子剛擡眼就對上洛魚笙戲谑的視線。
方才他勉強的表情,活像被逼無奈隻能委身求全的良家子。
“好吃嗎乖孫?”
梅星韻在心裡默默編排起她,幽怨地點了點頭:“這竟然不是真的蟲子。”
洛魚笙甩了甩手上的紅汁:“當然,這都是幻術。”
早在她觀察蟲子時就發現了,這世上哪有那麼怪異的蜘蛛,無非都是被先前飄起的飯香緻幻了。
“霧裡有藥,沒進院前我們就吸入了。”
“那這裡的一切豈不都是假的?”
梅星韻試探地敲了敲竈台,依舊是熟悉的觸感,并無其他不對。
洛魚笙目光瞥向遮擋的門簾,從剛才進屋到現在,再也沒傳出過老者咳嗽的聲音。
她來到房門前,先敲了兩下。
“伯伯,您在屋内嗎?”
無人應答。
她緊接着加大力道又敲了兩下,依舊是沒有任何回應。
就在洛魚笙打算闖進去的時候,梅星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搓了搓手,堆笑道:“嘿嘿,老大,這種小事讓我來就行。”
為了挽回剛才丢的面子,梅小公子冷哼一聲,拿出姑蘇小霸王的架勢,一腳踹上木門,可能是茅草屋年久失修,木門被他踹的這一下,直接從門框上掉了下來。
“誰!”
不等梅星韻進屋,老翁就邁着僵硬地步伐朝門口走來,邊走邊點頭,渾濁的眼球轉了一圈才盯住梅星韻。
“你怎麼把老夫的門拆了?”
梅小公子眼珠子滴溜轉,疑惑地問道:“我們剛才敲了好幾下,您怎麼都不回話啊?”
話音剛落,老者又是一陣咳嗽:“老夫年紀大了,耳背,你們好好的敲門做什麼?”
洛魚笙上前一步,笑着回答道:“無事,我們看飯好了,想叫您來着。”
“那就進來吧。”老者一條腿扭到背後,緊接着轉頭,最後才将身體重新轉向屋内。
梅星韻經過剛才的一吓,已經不是那麼害怕了,他壯着膽子執意要走在洛魚笙前面。
二人相繼步入屋内,洛魚笙掃視起這屋子的擺設,進門就是一張被白布包裹的長條木桌,極其顯眼。桌子後才是床榻,也正對着門。
“老伯,這些是什麼?”
梅星韻注意到榻上放置的幾個人形木偶,有男有女,穿戴不一,忽然想到這老者的神态,動作都像這木偶,不免發問。
洛魚笙則停留在桌子前,彎腰掀開白布。
老翁卻異常寶貝似的,把那些妝成人形的木偶抱在懷裡,眼神有一瞬的清明,喃喃道:“這些都是阿虎喜歡的,我把他們擺在榻上,阿虎回來就能看到。”
“阿虎?”
忽然,洛魚笙的手一頓,她緩緩拿起桌子下面的木牌。
“愛子林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