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他的回答,蕭玄烨忽然冷笑一聲,臉色異常難看,“老師,請您出來吧。”
謝千弦聞言一驚,卻見上官明睿從屏風後走出,比起失望,他臉上更多的,是無奈。
“謊話張口就來,”蕭玄烨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你說你與太傅閑聊,那你可知,太傅一直在太子府?”
謝千弦實在沒料到上官明睿沒走,想起回來時門前并沒有他的車駕,他便知蕭玄烨這是在給自己下套。
他一時無法開口,蕭玄烨便逼問:“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還是不說實話,就不必留在這了。”
上官明睿想勸阻,卻也深知蕭玄烨的脾性,話到嘴邊,便又咽了回去。
謝千弦緊咬着唇,不知該如何開口,又從哪裡開口。
蕭玄烨見狀,想起這幾日他是如何在自己面前謹小慎微,費盡心力讨好自己,原來也是另有所謀,眼底飛掠過一絲失望,随後毫不猶豫朝外喊道:“楚離!”
楚離立刻推門而入,“屬下在!”
“把他給我扔出太子府!”
楚離一點不含糊,二話不說便要動手,謝千弦急道:“殿下,小人不是真正的…”
“李寒之”三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被謝千弦生生咽了回去,立在蕭玄烨身後的上官明睿,竟朝着自己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
可他雖然及時打住,蕭玄烨依舊聽出了端倪,李寒之那來曆不明的身份!
他在等他繼續說下去,可他等不到,于是乎,他起身來到謝千弦面前,高大的身軀幾乎能完全籠罩謝千弦,那天生的帝王之相讓謝千弦不禁感到慌亂,便不敢與他對視。
說來是奇怪,他向來擅長僞裝情緒,偏就在蕭玄烨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誤……
蕭玄烨俯視着他,冷聲問:“你是誰派來的?”
這一問讓謝千弦不明所以,他小心擡起頭,蕭玄烨繼續問:“相邦?”
“殿下…小人,不明白…”
蕭玄烨看他一眼:“你這麼聰明,當真不明白?”
“那你倒是說說,你午時,是收了誰的信,去醉心樓,又是見了誰?”
見他一下說出自己的行蹤,謝千弦不免驚訝,蕭玄烨是在派人監視自己?
“很驚訝?”蕭玄烨看破他的心思,留給謝千弦的情緒是比以往都恐怖的氣息,甚至從這一刻,那黑到發紫的眸子裡滲出了一絲殺意,“你怕是不知道,從你接到那封信時,楚離就盯上你了。”
蕭玄烨身邊的侍衛有如此戒心,謝千弦都不知是該哭還是笑了,殊不知從一開始,即使蕭玄烨慢慢在放下戒心,可他仍給自己的心軟留了退路。
李寒之的身份既然沒有憑證,那豈非是張口就來?
所以他來到太子府的第一天,蕭玄烨就讓身為暗衛的楚離暗中盯着他,看看這人究竟配不配得上自己的信任。
當楚離告訴他謝千弦收到一隻信鴿的來信而後離開太子府時,聯想到他來路不明的身份,這種種刻意接近自己的舉動,被背叛欺騙的感覺上了頭,也燒毀了他的理智。
他更不知,在理智的餘燼下,是隻有他自己知曉的失望…
“殿下!”謝千弦此刻可真是百口莫辯,他是為了蕭玄烨才去找的芈浔,可該怎麼說呢?
但即使如此情景下,他依舊沒有忘記要牢牢的抓住每一個機會,如今蕭玄烨誤會自己,他是該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再不能懷疑自己。
他面上急的快哭出來,内心卻十分冷靜,這一開口,他與芈浔,便是真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蕭玄烨見他這副模樣,似乎是委屈極了,但他已經在等了,等一個合理的解釋,告訴自己,這個人,是可以交心的。
“殿下…”謝千弦擡起眸,憋着淚望他,“殿下,是真的不信任我嗎?”
蕭玄烨似乎有些觸動,楚離一看情形不對,忙道:“殿下,若李寒之當真是對您忠心,何必瞞着您什麼秘密?”
“殿下,”上官明睿終于開口,卻也是勸道:“不如給他個機會,讓他說清楚。”
蕭玄烨側過身去,謝千弦佯做委屈,道:“那隻信鴿,并非是來找小人的,小人隻是覺得奇怪,故意将它攔了下來…”
“信上内容,也隻有一朵荷花,小人認得…”說到這裡,謝千弦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那是安陵國太子身邊門客楚浔的墨寶,他的折扇上,就有這樣一朵荷花。”
聞言,蕭玄烨轉回身來,看着他的眼睛,從中,他沒有窺到哪怕是一點的雜意,“繼續說。”
“日裡小人陪殿下批閱奏章時曾看見客卿荀文遠的奏疏上,提及明懷玉持五國相印欲攻打瀛國一事,小人以為,明懷玉下一步,不隻是要與齊國結盟。
從輿圖上看,晉、趙、鄭、杞四國環繞于瀛國邊境邛崃關下,如加之安陵,這五國,将徹底包圍瀛國,而費又相鄰越國齊國,是以将瀛國徹底隔絕外界!”
此言一出,蕭玄烨思索着,不免回頭望下謝千弦那還未完成的輿圖。
安陵,夾在瀛國與衛國左右,面向晉國,當初瀛國之所以征服安陵,要安煜懷入質,就是為了将安陵視為一個緩沖之地。
若要發兵衛國,便從安陵出發,反之,衛國若發兵瀛國,也要跨過安陵。
而如今,棋子要跳出棋局,野馬要掙脫缰繩,這六國似乎成了瀛國與中原内地的一道牆,瀛左邊,是西境九部,倘若這六國當真合縱,西蠻之人必定趁火打劫,如此一來,亡國乃是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