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口,已有想邀功的随從搶先來禀報,道:“府君無須擔心,有驚無險。”以道喜的口氣,講述大家趕到時,裴憐已經被友人解救了。
王峙聽着彙報,目光緊緊盯着莊晞,心道:果然是個郎君。
友人?
王峙冷聲問:“他是個什麼來頭?”
随從也不知道莊晞全名,隻回禀他姓莊,是裴一的學生。
随從說完,低頭暗笑,等着王峙贊賞,王峙卻冷冷道:“你的手是假的嗎?”
随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王峙沉聲問道:“如果不是假的,夫人下馬,為何不搭把手?”
随從吓得撲通一聲跪下:“莊、莊郎與夫人和女郎相熟,沿路都在對話,莊郎還喂了東西給她們吃,極是熟稔,奴便沒去插手。”
王峙越聽眼神越深沉。極熟?青天百日當街聊天?有什麼能聊一路?她還吃他給的東西?
從前裴愛曾給王峙提過裴一的學生,當時聊到蕭碣,王峙渾然不在意。可此時卻莊郎順帶蕭碣,全計較起來。
裴愛一行人近前了,王峙壓住諸種心緒,臉上挂起得體笑意。
他擡手朝向莊晞,笑問裴愛:“這位是——”
莊晞上前行禮:“草民參見郡守。”
裴愛未覺異樣,向王峙介紹:“郎君莊晞,是我阿父的學生,也是我的師兄。他來廣陵赴約。”
王峙心頭一跳:哼哼,師兄?赴約?赴誰的約?
修養卻告訴他不能失了禮貌,笑着與莊晞寒暄起來。
莊晞與裴愛一樣,不覺異樣,與王峙攀談應答,頗為得體且尊敬,他說:“早幾年就在京中聽過,‘王郎騎射,絕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按理王峙聽了這話,該說過獎過獎,你也……然後把莊晞恭維一番。
但王峙本就不是這個性子,再加上心頭梗着結,竟接道:“應該的,我可不止騎射擅長。”
其它也不差。
莊晞可能頭一回見不嫌虛的人,一時僵了。
王峙卻不緊不慢追問道:“莊賢弟此番來廣陵,是赴何人之約?”
莊晞回過神來,行禮禀道:“見一遠親兄弟。”
“哦——”王峙意味深長一聲。
總站在門前也不是個事,裴愛裴憐都以為王峙會請莊晞進去坐坐,哪知他竟毫無邀客的意思,反倒與莊晞告别。
他說公務繁忙,自己身體也不大好,失禮先回了。
莊晞并沒指望王家高門與己相交,向王峙行一禮,也轉身告辭了。
回了家中,裴愛問王峙:“你怎麼跑到門口去了?傷好點沒?”
王峙鼻子一酸,娘子這會才關心起我,方才與莊晞攀談就是興高采烈。
王峙委屈道:“傷沒好。”
“那快躺下來!”裴愛不由分說,伺候王峙躺下,而後起身——她還有話要和裴憐好好談。
王峙卻喊:“娘子别走!”
裴愛重坐回床邊,看他:“疼麼?”
“嗯——”
裴愛便陪着他,想讓王峙心思分散,暫忘疼痛,給他講起今日見聞。
先講裴憐所作所為,王峙才剛笑開去,她的話鋒就轉到救裴憐的莊晞身上。
王峙笑僵住。
不快再次襲來。
“哎呀!”王峙喊道。
“怎麼了?”
“疼。”
裴愛不敢撫别的地方,怕碰疼他,摸摸他的手背:“辛苦夫君了,再忍一忍,過些天就好了。”想着讓他分散注意力,繼續講起下午的趣事。
王峙說出口:“我不想聽。”
裴愛止了聲音,不禁想起方才王峙與莊晞打照面時,就沒有款待莊晞。想起他說自己眼高,新婚之夜也是同樣臉色的不情不願。
裴愛斂起笑意,微有不快,但迅速壓下去,仍輕撫王峙手背,隻是不再說話。
*
數百米外,雲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