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愛告訴莊晞:“她騙你的。”
莊晞遂楞,但很快歎了口氣。
他自小拜在裴一門下,與兩姊妹極為熟稔,裴憐騙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莊晞想着是師父的女兒,便以尊重順從心對待,沒有再追問了。
裴愛卻替裴憐賠禮,還命随從們等額的銀兩,還給莊晞。
莊晞擺手拒絕,師恩如海,千兩萬兩都是應該的。
裴愛隻得坐下。她給随從遞眼色,随從會意,以裴愛的名義再添些茶和糕點,三人繼續聊起來。
裴愛問道:“莊郎,你怎麼會到廣陵來?”
莊晞笑答:“我有位遠親兄弟,寫信邀我來這裡。”茶水溫熱,他捋着袖子再飲一盞,“隻是還不知道所謂何事,他隻叫多帶些我做的棗兒。”
一聽這話,裴愛裴憐都饞了,莊晞喜玄學,還喜親自下廚,他制蜜棗可是一絕。
裴愛忍不住問:“那你帶了多少?”
裴憐問得更直接:“随身帶着麼?”
莊晞道:“我怕我這位弟弟吃不夠,帶了十罐來,都存在客棧了。”
裴愛裴憐都吞了下口水,裴憐道:“那你可能勻我們一罐?”
莊晞搖頭:“我已告訴他是十罐,怎可少數?你們想吃,下回我托人捎過來吧。”
裴愛連忙擺手,蜜棗好吃,但也就是唾手可得才吃,要是特意為了蜜棗麻煩莊晞,就不必了。
莊晞點頭,沒有再提蜜棗的事,轉而說起來廣陵前兩日,去過裴家一趟。
莊晞道:“前些日子,我去老師家裡,老師很好,但師母卻似乎沉郁黑面,似乎身子不大好。我也不敢多問。”莊晞還是很擔憂的,覺得有必要轉告兩位女郎。
裴憐道:“唉,你不必擔心!阿娘身子好着呢!”她隻是還沒消裴一的氣。
裴愛同樣不擔心,阿娘阿父吵吵鬧鬧,最後總會和好,阿娘依舊會将腦袋靠在阿父肩膀上。裴愛問莊晞:“這回你怎麼能看出來啦?”
前面也有過四、五次,阿娘對阿父忍不可忍,甚至遷怒上門學生,别人都能看出來,隻有莊晞,往裴夫人槍口上撞。
莊晞肅然:“那日我是與蕭兄同去,他告訴我的。”
裴愛與裴憐相視一笑:原來是蕭碣看出來的。
三人吃茶,繼續聊了一刻鐘功夫,雨漸漸停了。
周圍幾案旁圍着的客人,都有的歸意,陸續離去,裴愛見人少了,禁不住記挂起王峙。
許諾過他會早點回來。
裴愛便道:“莊郎,雨停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該走了。”說着拉起裴憐。
莊晞看了看天,的确已晚,再不到半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了。
他便也起身:“好,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裴愛福身:“還是多謝今日解圍之恩,我替阿憐向你賠禮了。”
莊晞連忙擺手:“見外了。”
兩人又客氣一番,三人嘴上說着道别,但從後院去門口這段路,仍是一起走。
路上莊晞不禁與兩女郎聊起玄學,裴憐一聽,這不是她今日願意聽的話題,今日是屬于吃喝玩樂的。
便腳底抹油,步子邁大邁快,甩下兩人。
裴愛比裴憐懂禮貌,陪莊晞聊。
莊晞說起,前日與裴一學了一段,但仍有兩點疑問。
裴愛道:“你說說看?”
莊晞說出困惑。
裴愛笑了:“你把阿父的意思理解差了!”正好還是相反的意思,裴愛便與莊晞解釋。
但莊晞是個執拗性子,不會輕易信他人論斷,一定要和裴愛辯論。
這在裴家是習以為常的事,兩人都不覺得什麼,尤其是裴愛,越辯越來興趣,但看在王峙那些随從裡,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這一段路不長,兩人尚未辯完,便已到終點。
莊晞打住辯論,眺一眼甩下兩人,已跳上車的裴憐,囑咐裴愛:“你需對阿憐嚴厲些,決不可再寵溺,本人犯錯,須由本人來認。樹苗斜摘,若不及時扶正,恐怕以後會傾斜得更厲害。”
裴愛歎氣:“她有時是過分了。”待會回去,會與裴憐再聊一番。
“姐姐,快上來!”裴憐打開車窗喊道。她以為裴愛還在同莊晞論玄,也是好心,要早點解救裴愛脫苦海。
裴愛聞聲,望向莊晞:“那後會有期。”向莊晞拂身。
莊晞亦彎腰回禮。
裴愛直起身背時,前行數步踏上牛車。
到車廂内後,她與裴憐一同望向窗外,莊晞仍站着,望向牛車。
裴憐探出腦袋,向莊晞擺手道别,裴愛見了,也隻能探出在窗外,一樣擺手。
好在郡守府的車,窗戶開得大。
莊晞的手微微擡起,回以道别,腳下漸漸走近。
牛車已經要開動了,裴愛偏偏巧環視了一眼,忍不住多問莊晞一句:“你沒坐車來?”
莊晞回道:“我是第一回來廣陵,原先雇了輛車,行了半程,覺這沿街風景好,便讓那車回去了,走走逛逛也好。”
裴憐指他:“你這決定是對的。”又問,“那你住的近嗎?”
莊晞沉思片刻,才回:“說不上近,但也不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