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愛接過镯子,道了謝謝。
王道柔讓她戴起來看看。
裴愛也不扭捏,真戴了上去,這翡翠镯仿佛屬她一般,不寬不窄将将好,戴在手腕上,向下滑落,她将手臂下垂,镯子就反向滑動,打在那一處凸起的骨頭上。
皓腕如藕,又似霜雪。
一開始王道柔褪镯子,王峙是準備制止的,右臂擡起來,張了口,但遲滞片刻,不知心中怎麼想的,手放下去,唇閉起來。
而後裴愛戴起镯子,露臂晃蕩,王峙又有另一種恍惚,偏過頭去。
四人在樓内說了會話,主要問裴愛一些家常的話,例如家中有幾人,父母可安康,妹妹有沒有許配人家?
正有一搭沒一搭說着,桓超仆從來報:“郎主,庾郎請您過去。”
桓超往外眺眼,見友人庾慎的随從,正候在院内。
桓超點了下下巴,仆從心領神會,将庾慎随從喚進來。随從行禮後,在桓超耳邊輕語數句。
王峙瞧着,眉頭跳了跳。
桓超同王道柔道:“我去一趟庾家。”
王道柔點了點頭。
桓超将她手一撫,而後拿開,側頭看向王峙:“你也随我一起去。”
王峙卻看向裴愛:“阿父此時去恐怕……”
不等他說完,桓超就搶話道:“我與你母親俱見新婦,以後日日相對,不短這一兩個時辰。庾家事情緊急,卻是耽誤不得。”
王道柔也道:“是啊,你們去吧,我倆女子說話,還自在些。”
王峙聽這話,才放心下來,再看裴愛一眼,而後同桓超一起離去。
樓内剩下婆媳二人,坐着喝了片刻茶,再幹坐下去,也是無聊。裴愛便說,方才進來時,見滿院鮮花,比她家院子大太多,且多半未謝,進來腳步匆匆,未曾細看,不如陪婆婆去院内賞花?
說這提議時,裴愛是沒把握的,因為裴夫人不愛花花草草,她在自己這麼提,一般不成。
哪知道王道柔卻一口答應,笑道:“我是最愛花的。”
提到她心裡去。
兩人相攜出樓入院,薔薇芍藥,各有各的豔麗。期間穿梭小徑,不知不覺,腳步随花蔓延院外,裴愛無意擡望一眼,恰巧對向王道柔瞧着,便道:“怎麼?好奇了?想知道’春林’的由來?”
裴愛:不,她沒有,她不想。王峙特意叮囑過,叫她不要向婆婆詢問“春林”的事。
裴愛搖頭。
王道柔卻視若無睹,徑自吟起:“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其聲如蘭,起落韻緻,裴愛聽着吟誦,禁不住凝視王道柔,見她長眉如絹,立于花叢微眺,好似神女一般。
恍惚間,見二十年前,建康第一美人的身姿。
王道柔回轉頭來,嘴角泛着淡笑,不複吟,不複見,裴愛卻在心底回味,想再聽再瞧一遍。
王道柔道:“出來遠了,往回走吧。”
“喏。”
婆媳兩人轉身折返,緩步慢行,王道柔不緊不慢開口:“對了,你雖然敬了茶,但堂上鬧劇,家人間來不及細拜……”
裴愛不接話,等婆婆繼續說。
王道柔道:“魔奴晚上回來,别忘了叮囑他,你倆小夫妻,明日要提禮逐一細訪,不能讓人說我們這房沒有禮數。”
“喏。”裴愛應聲,默默記下。
兩人此時已走到院子中央,□□曲折,回轉身間,王道柔又望見牌匾,呢喃道:“春林。”
裴愛點頭:嗯,春林,怎麼了?
王道柔再一次吟唱起:“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裴愛複聽此曲,終于盡了趣味,心中歡喜。
兩人再行,從中央迤逦至樓前,王道柔行過長廊,回眸一望,竟又提起“春林”,第三回唱起。
裴愛聽着,這回卻覺出點不對勁——王峙說“千萬别在阿娘面前提”,她好像明白了。
後來,婆媳倆進樓重新扯話聊,期間王道柔竟吟唱了第四次。
裴愛已經學會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