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愛聽到這,忍不住笑了一聲,旋即感受到到王峙投來的目光。
裴愛以為王峙是瞪她,哪知道竟是忍着笑。
謝英悠悠轉身:“好了,随我去吧。”
“喏。”
“喏。”
兩夫妻陪伴祖母,一同來到正堂。
晨曦初露,陽光明亮但沒有什麼溫度。王家正堂坐落在宅正中央,南北兩角均是花島,如今芍藥牡丹均未全謝,遠遠望去,似一簇一簇的紅團,甚是養眼。
正堂恢宏,堂後松柏成蔭,與窗上翠紗相映。大梁高得裴愛腦袋要仰到頂,才能望完全,她是第一次見這麼闊氣的正堂,不由微微張嘴,禁不住想:宮裡頭陛下接見群臣的大殿,是不是也是這樣?
有機會定要問一問父親,他日日上朝。
幾聲黃莺啼叫,裴愛循聲望去,見它們栖在葡萄藤上,藤才剛發新枝,旁邊的柳樹已經随風飄搖。
她已經喜歡上王家了,因為有好景緻。
“瞧什麼呢?别分心。”王峙輕聲提醒。他可能忘了松開,一直牽着裴愛的手。
裴愛收回目光,見謝英已經入内了,她趕緊昂首直背,與王峙一齊踏入堂内。正好見着謝英朝座上蕭老夫人微微福身,道:“參見阿娘。”
蕭老夫人未回應,謝英也不在意,輕車熟路找了自己的座榻坐下。
王峙随後掀袍,單膝跪地。
裴愛有樣學樣,同樣屈膝。跪倒前她悄悄瞟了一眼,座中多是女子,老幼不一。男子隻有年輕郎君,想來諸位大人還未下朝。左下側,王峤和蕭麗儀已經坐定,應該是拜過了。他倆上首有一長幾,榻尚且空着,應該是留給她和王峙的。
王峙參道:“太婆,曾孫峙攜新婦拜見。”
蕭老夫人颔首,道:“好,曾媳婦我瞧着甚好。你與符寶同時成了家,族中這一輩總算散葉了。”
語氣和表情皆非喜非悲,例行公事賞了王峙夫婦一對琥珀豬。
王峙謝過賞賜,領裴愛坐上兩人該坐的位置。
裴愛見幾上有數隻桃子,淺粉可愛,隻指甲蓋大小,放在一隻巴掌大的翡翠盤子裡。她從未見過這麼小的桃子,便忍不住道:“”世上竟有這小的桃?”
王峙望了一眼,笑道:“這不是桃,是糕點。”
裴愛不禁瞪大眼睛,再次細瞧,桃子雖小,卻連上面的毛發都清晰可見……這明明就是桃子!
王峙輕笑一聲。
裴愛問他:“那這是什麼味的糕點?”
“桃子味的。”
裴愛:……
她再一細問,原來這種糕點是用豆粉、山藥、雞油糅合泉水、桃汁凝露做胚,再由工匠細細雕成。且不說工時,隻一隻桃糕,原料就費十隻桃子。
裴愛一時無語。
王峙道:“别研究那個了,不過是敬茶後壓一壓的點心。”
在他眼裡尋常,不值一提。
“敬茶?”裴愛問道。
王峙正準備作答,卻聽見蕭老夫人開口:“魔奴雖時有沖撞,但那都是因為他年幼,之前未成家,還是孩子。”
王峙裴愛聞言,雙雙望向蕭老夫人,卻見她偏頭正審視謝英。
王峙與裴愛互相遞了個眼色。
蕭老夫人續道:“但魔奴遇着大事場合,還是守矩知禮的。不像某些人,呵呵,都快耆耇了,依然不知規矩。”
原本入定的謝英聽到這番話,笑盈盈轉半個身子,完全面對蕭老夫人:“阿娘說誰?”
明明可以避開,卻偏要引蕭老夫人的話。
蕭老夫人斜眼瞧着謝英,沖她揚起下巴:“哼,人貴在自知之明。”
“阿娘——”謝英笑起來,“我進來時,可是拜過您的。”
蕭老夫人冷哼一聲:“拜是拜了,但是姗姗來遲。”
謝英旋即回道:“我哪遲了?規矩是卯時之前,這會還不要卯時。家裡事多,我忙完那才能來忙這,唉,隻有遊手好閑的人才早早來堂裡坐着。”她身材高大,兼男相硬朗,身子往下一壓,瞬間壓住蕭老夫人的氣勢。
蕭老夫人頓時氣惱,卻不敢杖責謝英,隻敢言語斥責:“你、你說什麼!”蕭老夫人想了想,才道,“目無尊卑,家門不幸!竟有媳婦說公婆遊手好閑!”
謝英道:“哦,所以阿娘不是遊手好閑,而是頤氣指使?”
“明明是你頤氣指使!”
“算了,算了,都沒有頤氣指使。”座中有一中年女子出聲勸道:“阿婆、伯母,您倆可能有些誤會,都是家中小事。今日是小輩們的大喜之日,不若小事化喜,咱們都喜上眉梢。”
裴愛瞧着出聲那人,她發髻有尖,牙齒稍有不齊,應該是二房媳婦,侍郎王遞的妻子嚴幼妃。
王峙說她是個不好相與的,怎地……看起來卻慈眉善目,還主動勸架?
裴愛這邊疑惑,蕭老夫人那邊一聲冷哼,而謝英則是嘴角勾了勾,轉過身去——且給侄媳婦一個面子,而且,今日老妖婆的新詞,不夠吸引人。
“該敬茶了。”出聲的是王道柔,說着微微含笑,看向裴愛和蕭麗儀這邊。
蕭麗儀旋即站起,執幾上茶壺斟滿一盞。
裴愛跟着學。
蕭麗儀執盞走近蕭老夫人,陪着端着茶盞與她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