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見與說不出,會讓相愛的人彼此分離。
聽着繼子的這一番話,三田真研神情恍惚,為什麼送走她自己的女兒,她潛意識間隻有一句,她是為了她好的。
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但如果換一種方式,何至于落到現在這般被憎惡,她不是沒有想過,可三田真研對此并不後悔。
縱使她們之間已有很久沒有再見過面,哪怕連女兒已經結婚也是角名帶的消息,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曾再聽說,這樣的程度。
母女的情分因為這件事情徹底斷了。
近年來三田真研也時常想起自己的女兒,想到她小時候的樣子,想起她教她拉琴,又想到她曾經對孩子的承諾,再之後一時竟然記憶模糊。
為了生計,在東京的那段時間她分不出一點心神去看照年幼的女兒...
她虧欠這個孩子的實在太多。
但那時候的她無能為力,而現在也再難補救。
一開始三田真研先發現的是繼子的感情,雖說讀書時期因為稻荷崎遠的緣故,兩個孩子回家的次數不多。
便就是在一次兩人回家的時候,彼時在二樓的三田真研看見了他們間的互動。
底下三田舉着手機遞到角名的面前,少女似乎是說了句什麼,少年不退不避的露了笑容,忽而視線停留,擡手捏下飄到身邊人肩上的花瓣。
遠遠望去,一切都是和諧的。
她對于繼子的了解其實是不多的,印象中角名是個看起來性子淡的,仿佛什麼事情都掀不起少年的波瀾。但了解的不多,不代表她不知道男人這一類。
角名的眼神她很熟悉。
從那個時候開始三田真研就看了出來,彼時第一個想法便是兩個孩子是不能在一起的。再是她的女兒在重蹈覆轍。
沒有哪一條法律允許兄妹結婚,哪怕血緣之上他們清白。
三田真研深有體會。
知道了這個秘密,三田真研每時每刻都在後悔,她應該在一開始就讓女兒住宿、哪怕是獨居,也不應該在容易被互相吸引的年紀讓兩個适齡的待在一起。
——她與三田的父親便就是表兄妹,年少時情深反抗家裡、未婚先孕後一起離家出走,打拼生活。這段轟轟烈烈的感情結局便是那樣,她失去的再也追不回。
她将攝像頭放進了女兒的房間,那個攝像頭原本是在三田還小時因為那個鎖陽台的意外,三田真研裝上的,在現在她依舊是無聲的設置上。
一開始并沒有什麼異樣。
緊接着知道他們不會在新年歸家後,三田真研這一份不安放到了最大,她過于憂慮,想法也開始不受控制。
唯恐他們也犯下錯事。
她幾乎是放不下手機,也因此讓她看見了繼子心動落下的吻…
當天夜晚三田真研從愛知縣趕到兵庫縣,一夜過去已是新年第三天,她進入了租房,彼時屋内沒有人在。女人動了心思去翻自己女兒的房間,在書桌的抽屜裡看見了那封情書。
再然後外出的三田绯夏回了家。
"我隻是不想绯夏...我是為了她好的",時至今日,面對指責她依舊能這樣回答。
角名聞言哂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那麼夫人,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試圖、輕生”。
女人瞳孔一縮,深深愕然,她反駁的張口就是醫院是她挑選好的,然而角名隻是冷冷的看着她。
就這樣三田真研什麼話都說不出口,踉跄間被丈夫扶住,眼看着角名離開了家,留下的三田真研流了眼淚。
她隻是想保護自己的女兒。
一直的錯過引動執念,半夢半醒間角名看見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然而重啟的人生依舊不是圓滿,他們之間仍是同歸殊途,就像是命運使然。
在那裡三田并沒有跟着她的母親,她一直都在兵庫縣某家福利院生活,哪怕是三田真研成了他的繼母,那一年他們也沒有交集。
三田在同年級段算的上有名,純粹是因為穩居第一的好成績,還有就是和排球社出了名的雙胞胎兄弟關系好。
他們之間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是在一次冬日晨練,在完成指定的圈數後因着雙子兩個的内卷,這場鍛煉眼看着是還會再繼續下去。
角名眼神掃了個偷懶的地方,慢慢的落後速度,等着好時機、退出跑道。
簌簌的小雪降下,片片晶瑩。
因為留意隊伍分了大半注意力,角名并沒有看見背後路過的三田,他還在持續往後撤步,兩人不慎在拐角撞在了一起。
角名側身手快的補救,托住了三田捧着的書,也緣此手心按到了少女的手背上,細膩的接觸之間兩人都齊齊抽手。
“抱歉”/“抱歉”
道歉的聲音同時響起,書本連同三田的MP3一起墜地,兩人幾乎是完全默契的都蹲下身撿。牽扯出的耳機線導緻了音樂的外放,空靈的音樂增添邂逅光景。
鼓點強烈,角名也看見了對方寫得名字,三田绯夏。
少女泛冷的指間按住了暫停鍵,擡眸之下四目相對,角名的呼吸不由放慢。
绯夏二字豔美生機,但眼前人卻似春雨,眼角眉梢間盡是抹不散的水汽,隔霧般淡然柔弱。
雪還在下,漸漸放大。
因為過久的停頓,心率快了拍的角名在接觸到三田的眼神後又低語了一句抱歉。
這一份碰撞,他們互相走近了對方的視線。
“suna、你怎麼——绯夏!”宮侑話鋒一轉,注意力全數被帶走,人也随心靠近,語氣與開頭形成強烈的對比。
“冷嗎?等會雪會下大的”
這麼一句關心讓角名察覺到了什麼,他可沒聽說過宮侑對他們、甚至是宮治說過這種腔調,再一回頭宮治在擦着汗靠近。
人數變多,宮侑自告奮勇的替兩人做了相互介紹,禮貌的指間貼近再分開,這便就是認識下。
角名将手背到身後,摩挲體溫無意接觸過的指尖。
細細回想,或許每一次的第一眼他就已經鐘情動心。
相識相知到戀慕變得順理成章,喜歡驅使着角名關注,每一份以朋友名義遞上的,都是他的私心。
然而在角名察覺他自己心思的那一天,卻也知道了三田的真實情況,在13年高二新年的飯桌上,彼此都是錯愕。
于是角名斟酌字句寫下的那份情書,再也送不出去。
她是他繼母的女兒,也便就是他的繼妹,一切開始變得不可言說。
正因為這麼個關系,兩人之間多了些不知名的橫亘,漸漸生疏,角名有想過他是否是被“牽連”。
一頓飯是能察覺到三田與她母親間的疏離生分,他常常在想如若那一天他沒有回家就好了,如若早一點告白,再早一點看清自己的内心。
縱使是自欺欺人、縱使比不上宮侑,但也至少表達了心意。
再之後角名得知了三田與宮侑在秘密的戀愛,面對私底下宮侑成功時的挑釁,酸澀與不甘心間角名爆出了他與三田的不可能。
然而金發少年僅僅是眉頭一挑,他說,“就這樣?嘁,就算我和绯夏是親兄妹,誰也阻止不了我想和誰在一起”。
角名恍然明白他沒有宮侑那般乖戾坦率,便就是輸了。
眼看着兩個人的相愛、步入婚姻,作為旁觀者角名看得最清楚。清醒的知道不可能後,角名鎖住了他自己的心思,停留在本該的繼兄、朋友位置上。
高中畢業,漸行漸遠。
原以為不關注就不會想念,不見面就可以忘卻。再一次知道對方的消息,卻是三田绯夏出了意外。
接到葬禮舉辦的通知電話,角名如墜冰窟,甚至那一刹那他隻希望那是個無禮的玩笑。
然而并不是。
壓抑久的洶湧情感複出,濃烈吞并了角名的全身,失去是如此心如刀絞,此後的每一天都難以入眠。
黑沉沉的葬禮上來的人了了,三田的交際圈極小,這一場事故發生的過于突然。
他錯失了機會,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說出來,躲着不見的人成了再也見不到的,之後是漫長的痛。
角名困在了噩夢中,空茫茫的一個人走了許久,然後等來了熟悉的聲音撥開。
“哥”
暖和的日光下,正半蹲下身系好鞋帶的烏發少年聞言回眸,做了回應。兩人穿着同色的校服裝束,先出聲的少女一步步靠近,在安全的社交距離内止步。
細細的微風舒适,角名直起身,同三田并行朝着學校方向,他們步調一緻,時不時聊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