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天邊霞光正盛,襯得滿山紅楓似火。
半空中萬道流光傾瀉,流光瓊宇在昏暗夜色下更顯璀璨色澤。
衛阿甯坐在窗邊的書桌上,提筆在羊皮地圖上将這三個地點用紅墨重重圈出。
一個是合歡部的攬月池,一個是合和部的流光瓊宇,現在中間還有個授業堂。
那個魔族既然會選在這些地方出現,那它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她眼珠一動,視線落在寬大書桌的另一頭。
瓊宇内安安靜靜的,隻餘窗外獵獵風聲。
薛青憐表情認真,正翻看手邊的古籍,時不時用筆勾勒一下書頁上的句子。
裴不嶼默然凝視,身影在書架間巡睃,不消一會兒懷中便抱滿幾疊書頁間夾着紙條的書。
二人除卻遞交資料時相互交流一下外,再無雜音。
相比之下,她同謝溯雪這邊倒是清閑得很。
完全就是師哥師姐在前頭沖鋒陷陣,師弟師妹在後方劃水摸魚。
衛阿甯良心有點過不去。
隻是冥思苦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萬物通識》中有關魔族描寫的,她幾乎全都撕下來單獨觀摩,看了不下十遍,書頁邊緣都快被指腹捏出毛邊了。
凝神思考時,垂落的衣袖卻被人翻來覆去地戳弄,攪得人心神煩躁。
衛阿甯轉身睇了他一眼,“你别戳我,謝……”
眸光觸及到不遠處的薛青憐時,她從善如流改口道:“……小謝師兄。”
“還以為你看不見我呢。”
坐在窗棂上的謝溯雪表情笑眯眯,攥緊手心中的袖子。
抽回袖子,衛阿甯沒好氣地仰起小臉:“我有眼睛,你猜我看不看得見你?”
外頭萬丈流光璀璨,衣袖抽走時,二人間似蕩起一片浸滿流光的銀朱雲團。
“原來不是擺設呀。”
謝溯雪黑瞳定定,薄唇微揚,又抓住那片衣角。
掌中那股像花瓣一般柔膩的觸感,帶給他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他垂下眼睫,分出幾分心神去思考過往經曆中有無這樣的經曆。
“你!”
一時詞窮,衛阿甯像隻正在生氣中的河豚一般,氣鼓鼓地盯着他。
流光渲染了少年漆黑的瞳,顯得那雙黑眸格外透亮。
二人相互似不服輸般凝視片刻,最終還是衛阿甯率先敗下陣來。
她鼻尖發酸,揉了揉因長時間不眨眼而幹澀的眼眶。
“我認輸我認輸。”
衛阿甯甘拜下風,使勁從他手中抽回袖子:“這位小謝師兄,你赢了。”
在這場比比誰能長時間不眨眼的比賽中,她輸得心服口服。
什麼人啊,能堅持這麼久,眼皮都不帶動一下的。
“哦。”
柔軟觸感尚存,謝溯雪垂下眼睫,指腹輕輕摩挲片刻,有些心不在焉。
真可惜,沒有這種新奇體驗了。
夜深花靜,燈火簇如豆,噼啪作響。
直至東方泛白,薛青憐合上最後一本書,從案中擡頭。
視線輕掃在對面人身上時,她無奈搖了搖頭。
大抵是奔波一天真的累了,少女手掌撐着腦袋,呼吸綿長,似睡着了一般。
她身後的少年側坐在窗棂上,背靠窗框,眼睫低垂,看不出是睡着還是清醒的。
思及此,薛青憐梳理好手上已掌握的信息,起身拍拍她的肩,“辛苦了甯甯。”
裴不嶼道:“我們已大概尋出魔氣的規律,過幾日委托偃師改造一下尋蹤法器應該就能得到更精确的路徑了。”
陡然從夢境中清醒,衛阿甯揉了揉眼眶後才興奮道:“師姐跟裴師兄都好厲害!”
她拍了拍胸口:“沒事的,我一點也不累。”
語調雖是聽着比平日要活潑,但眼底烏青顯然出賣了她的話。
看了眼同樣剛睜眼的謝溯雪,薛青憐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最後一些瑣事我們來處理就行。”
衛阿甯略心虛。
其實她也沒幫上什麼忙,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作用。
她繼續道:“沒關系的師姐,我等會就去攬月池那處看……”
“嗯?流光瓊宇這般早便有人來了嗎。”
一道清朗男聲自外頭傳來,打斷她的話。
衛阿甯應聲望去。
門扉輕移,晨風拂過,曦光給來人身前映照出一道長長黑影。
杏眸微微放大,衛阿甯有些驚訝。
是那天晚上給她指路的先生。
“先生?”
聞言,裴不嶼起身迎了上去:“唐箐先生今天來得好早。”
唐箐颔首笑笑,以示回應。
視線在衛阿甯與薛青憐身上略過,“想必這二位便是近日歸一劍宗來的交換生?”
那抹笑意襯得他周身氣質愈發溫和,很容易就令人聯想到吹碧春風,心生好感。
早晨的濕度有些大,白煙從開啟的門縫中溜進。
濕涼水霧飄到臉頰上,衛阿甯隻覺得周身此刻缭繞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潮氣。
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她下意識往身側的熱源湊近,摸了摸衣袖下的皮膚。
怎麼突然變冷了?
衛阿甯徑自思考其中緣由時,那廂的裴不嶼早已三言兩語介紹完各自身份。
話畢,他好奇問道:“先生怎麼突然來流光瓊宇了?”
唐箐含笑道:“來找些有關魔氣的書籍,過幾日給貴宗偃師講解一下法器的貫通之處。”
“真不巧,昨日我們把有關魔氣的書都搜刮一空了。”
指了指桌上堆積如山、略顯淩亂的書籍,裴不嶼頗有些尴尬:“這些都是,先生你選你需要的帶走吧。”
“好,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