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金烏出現的時間逐漸提前,白晝漸長,但落日後,天卻黑得更快。
回去後,衛阿甯迅速收拾好行李,一股腦地扔到儲物镯中。
眸光觸及到暗處的一個小木牌時,衛阿甯頓了頓,轉而從抽屜處抽出三柱細香。
這木牌是她剛來時偷偷避開旁人耳目,為原主刻的。
黑暗中,細香升騰出幾縷青煙。
衛阿甯低眉垂眸,雙手捏緊香骨:“對不起啊另一個甯甯,我有個很重要的任務在身。恐怕不能如你願,在歸一劍宗好好修煉了……”
可拯救世界什麼的,說出來感覺好中二好羞恥。
衛阿甯抿了抿唇,小小聲道:“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護好咱們爹爹,爹爹他絕對不會少一根頭發的,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紙人甚是疑惑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措。
雖說原主是不在這修真界,但又不算徹底死了。
不出意外的話,此刻原主的魂魄應當去往二十一世紀衛阿甯的軀殼中,重活一遭。
紙人摩挲着下巴,所有所思。
這個時間段,原主估摸是已經在罵罵咧咧地奮筆疾書,通宵熬夜寫論文了吧?
不過它也沒多說什麼,隻是乖乖貼在衛阿甯身上,默不作聲。
衛阿甯對着木牌絮絮叨叨了好一陣。
趁着天色未亮,她狂奔至歸一劍宗門口。
紙人乖乖趴在肩上,嘀咕道:“我還以為你會去找那小子想出個什麼絕世妙計,沒想到還是偷偷摸摸溜出門啊。”
西邊湛藍天幕中,唯餘虛虛的一個圓月輪廓。
衛阿甯抿了抿唇:“我不好意思去找蘇雪公子了。”
她還隻是單方面想跟他做朋友,人家沒拒絕也沒同意,人好歹得有個分寸感。
等認識時間長了,再嚯嚯他也不遲。
衛阿甯拍了拍困得幾乎倒頭就睡的腦袋,試圖恢複些清明之意,“而且我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
“你的辦法總有種讓我覺得很不靠譜的模樣。”
紙人托着下巴道:“你還不如直接申請去合歡宗交換,這樣更省事。”
她壓低聲音:“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問就是長老們不給。”
也不知是不是交換生有什麼神神秘秘的規定,這次派薛青憐去合歡宗的事情一錘定音,多加個人都不行,毫無商量,态度堅決得很。
衛阿甯眼也不眨,隻緊緊盯着面前的空氣,“噓,小紙你别說話。”
紙人滿頭霧水,但也配合閉嘴。
月華徹底隐入雲層之中。
原本毫無變化的空氣忽而有一絲動靜,如水波蕩動。
就是現在!
藏于袖中的手緊攥成拳,衛阿甯深吸一口氣,猛地往外沖去。
冷風拂過臉頰,吹得耳根生疼。
深吸一口帶着晨露的空氣,她回頭往山門處望去。
目之所及,隻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林,點點螢火閃爍。
誰能想到,天下聞名的歸一劍宗,就藏在這處十分不起眼的地方。
紙人興奮地飄來飄去,“真的出來了!阿甯,你好厲害!”
拍了拍衣裙上的塵土,衛阿甯長籲了一口氣。
歸一劍宗每逢十五月落之時,屏障會提前幾秒松動,等待長老前來手動探察一下出入屏障。
在此期間,會産生一個交接的時間差,這幾秒的時間差無人知曉,隻有歸一劍宗的長老們知道。
這件事,還是衛阿甯在同某位長老請教功課,眼睛四處亂飄時,無意間看到他桌上攤開的書冊,上面備注的幾行小字知道的。
當時她也沒怎麼在意,隻看個大概便抛之腦後,以緻于那個時間差死活沒想起來,本來也不抱什麼希望想起,今晚蹲守在此處,純屬碰碰運氣。
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真給她闖出來了。
草叢間的螢火蟲忽明忽現。
此刻晨曦逐漸大盛,倒顯得那點螢火羸弱。
衛阿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包裹,從裡頭掏出張熱騰騰的脆脆筍肉卷啃了口,順手也掰了點給肩上的小紙人。
“我們該往哪個方向去找他們呢?”
紙人嫌棄地把筍撥開,捧着一小塊面餅皮嚼了起來,“我沒有味覺都感覺這筍的味道好怪,我不喜歡。”
雖然紙人沒有味覺,但不妨礙衛阿甯習慣性投喂它。
“紙人老師這個問題問得很好。”
咽下口中混着酸筍的鮮嫩雞肉,衛阿甯眼眉彎彎:“幸虧我早有準備。”
不知何時,眼前已出現一隻紙鶴。
小小的紙鶴撲騰了幾下翅膀,悠悠在原地打着旋兒。
拍掉手上餅屑,衛阿甯好奇地戳了戳它的翅膀,“壞了?”
這追蹤紙鶴還是昨日趁着薛青憐不注意的時候,趁機塞在她身上的,沒理由一天不到就失效了。
紙人啃着餅皮,聲音含糊不清:“你出來得太早,等等吧,去合歡宗的隊伍估計沒那麼快。”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衛阿甯在附近找了一棵視野極好的樹,打算蹲守在樹上觀察一下情況。
天色将亮未亮,空氣彌漫着一股潮濕的、像雨後苔藓的泥土味道,聞着有股沁人心脾的感覺。
耳邊時不時傳來陣陣莺啼雀鳴,襯得此處密林更顯清幽寂靜。
一片寂靜中,很是突兀地響起兩道聲音。
“離我遠點,裴不嶼。”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又沒挨着小青憐你走,你管不着。”
……
人未到,聲先至。
女聲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情,男聲是格外欠打的陰陽怪氣。
衛阿甯與小紙人默默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觑。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第一個目标,看起來好像完成不了啊。”
這幾日看着薛青憐跟裴不嶼之間的相處,俨然是一對勢同水火的死對頭,别說撮合,見面都得幹上一架。
雖然也不知道人設偏轉後,怎麼就循序漸進的知己情侶變成了死對頭。
紙人似被噎住般,仍不死心扯了扯她的衣袖:“……再試試吧,别那麼快就放棄,求求你了好阿甯。”
樹頂高聳入雲,被冷風一吹,衛阿甯忍不住撫了撫自己的胳膊。
怎麼感覺有點冷呢?
底下也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