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歸一劍宗遊人如織,枝頭淡白的梨花層層疊疊,到處都是一片泛着香氣的雪海。
霞光透過乳白色的雲層,給地上的人群勾勒出一層金邊。
“诶?所以那便是魔氣嗎?”
往前邁的腳步忽而一頓,衛阿甯扭頭瞧了眼,“可魔氣……是怎麼溜進歸一劍宗的。”
少年閑庭信步,行在身後。
回頭的瞬間,她忽而瞥見他顴骨上,有一顆顔色極淺的小痣。
澄澈日光似乎格外偏愛那點小痣,為那張淨若初雪的臉平添幾分绮麗之感。
若非日光強盛,她可能還注意不到這點。
衛阿甯歪了歪頭。
修真界人魔妖三族互相對立,但并不幹涉。
魔族沒有普世情感,生來隻為厮殺以及追求更高的魔力,為此一直都試圖屠盡人與妖二者族群,占據整個修真界資源。
但幾百年前,魔族不知為何緣由銷聲匿迹,因而當下修真界便隻剩下了人族與妖族。
最大的障礙消失,你奈何不了我,我揍不過你,倒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人族與妖族也就這麼放下偏見,和平共處到現在。
懶懶感受久違的日光,謝溯雪也學她那般,歪了歪頭,“許是附着在活物身上進來的。”
歸一劍宗的護宗大陣不說第一,起碼也是前三,作為大陣最基礎的隔絕魔氣功能,自然也不在話下。
“你是說那隻山雀?”
衛阿甯杏眸圓睜,思考片刻後,她眼前一亮。
語速飛快,說話如倒豆:“護宗大陣雖能檢測到魔氣潛入并加之制裁,但對人族與妖族的氣息并不設防,倘若魔氣借助那隻山雀的氣息掩蓋自身的話,這般也能混進來!”
當下年輕一代基本上都沒見過魔族,對魔族的那點了解僅限于書籍,以及每個宗門的識萬物夫子口中。
想明白其中的門路後,她眸底光彩熠熠,比蘭夜節中的花燈都要亮幾分,連帶着身上的色彩亦是極為濃烈。
“衛姑娘一點就通。”
謝溯雪眸光微動,好奇地指着她身上衣裙的紋樣問道:“冒昧問一下姑娘,此物是什麼?為何它的顔色有點像……”
似一時找不到形容詞,謝溯雪頓了頓。
想起初遇時她在他手背留下的血痕,才有些不确定地開口:“……血?”
衛阿甯還沉浸在自己沒有上課偷懶打瞌睡,依舊記得夫子教授的知識而慶幸的狀态。
聽到他聲音時表情一愣。
待瞧見他所指位置是自己身上的衣裙紋樣時,她語調輕快地為他解惑:“不是血啦,這個顔色的名字叫銀紅,唔……”
但隻是這般抽象地說出名字好像也不大讓人聽得懂,蘇雪公子還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眸光落至胸前衣襟上的木芙蓉時,衛阿甯靈光一閃,指着它道:“銀紅就是木芙蓉花的顔色。”
“原來木芙蓉便是銀紅色的嗎。”
謝溯雪了然點頭,面上也露出幾分更為真切的笑容,“感謝衛姑娘解惑。”
紙人趴在小姑娘肩頭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張紙片。
它如臨大敵般,黑豆豆的眼中滿是警惕。
眼前這少年雖是笑得溫和,但這份笑容不達眼底,眸中依舊是一片漠然的冷意。
表情也并不全然是高興,反而看到新鮮獵物的興奮。
它不喜歡他,但阿甯好像很喜歡他……
紙人還未收回視線,耳邊卻響起了衛阿甯含笑的聲音:“你也别衛姑娘衛姑娘地喚了,大家都叫我阿甯,你也這般叫我吧。”
這位蘇雪公子似乎對色彩不太清楚的樣子。
衛阿甯眼眸一轉,不經意間提道:“蘇雪公子以後想知道更多顔色的話,可以來找我呀。”
這不就能多了解了解了呢,順便還可以打聽打聽謝溯雪的事情。
好機會啊。
衛阿甯悄悄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你真棒。
“那就卻之不恭了。”
謝溯雪從善如流,薄唇勾出淺淺的弧度:“阿甯。”
隻單單兩字,卻給他說出一種癡纏暧昧的音色,宛若在糖霜中滾上一遭,沾染香甜的氣息。
紙人:??
你小子勾引誰。
它木着一張臉,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不過是走神一會兒,怎麼二人的關系突飛猛進,突然就拉近這麼多了呢?!
看了眼衛阿甯,見她還是自顧自踩着方磚,好像沒聽出他話中的音色。
紙人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多個朋友多份力量嘛。”
行走江湖出門在外,怎麼能少得了朋友呢。
她挑着方磚格子的中央往前走,笑盈盈地回頭去看他,“說不定以後各大宗派聯合曆練,有不懂之處,我還需問一下你呢。”
小紙人小小的腦袋有一瞬發白。、
合歡宗一向不與外面的宗派聯合曆練,這孩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衛阿甯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見遠處一藍一紅的身影走近。
是薛青憐跟裴不嶼。
二人還未走近,她便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金玉相撞之音。
縱觀整個合歡宗使團,唯有男主裴不嶼一人高調張揚,招搖過市。
随着金玉相撞之音的,還有一陣低低的争吵聲。
“裴不嶼,你給我收斂點,這裡不是任你撒野的合歡宗。”
“怎麼了嘛小青憐,多年不見,你變得更兇了,我不過是找你叙叙舊罷了。”
“誰跟你多年不見了,少套近乎,我同你不熟。”
“小青憐好狠的心呐,你好歹是裴某的未婚……”
“你等着,馬上就退。”
……
衛阿甯與肩上的紙人對視一眼,默默往旁邊挪動腳步,試圖離那兩人遠一些,再趁機找空隙溜走。
隻可惜企圖還未得逞,那廂的薛青憐瞧見她同謝溯雪呆在一起的畫面後,立馬甩下身後的裴不嶼,大步往前。
“甯甯!站住!”
正欲弓腰蹑手蹑腳往樹後躲的衛阿甯聞言一震,霎時收回了手。
她假裝若無其事般拍了拍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塵:“啊哈哈哈,是青憐師姐,好久不見呐。”
薛青憐面色複雜,看了她許久,語重心長勸道:“甯甯你還小,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道外頭某些宗派某些小白臉的手段……”
看似好心勸告,實則話有所指,指桑道槐。
雖是說給她說的,但卻是說給裴不嶼聽的,就差沒明指着合歡宗罵了。
衛阿甯縮着腦袋,不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