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珏被他纏得沒法子,隻得答應了他,讓兄弟兩個一起出發。
原本就熱鬧的旅程一下子變得更熱鬧了,風叙之三言兩語就能挑起祁钲的火氣,安珏還得盯着祁钲别把人打出好歹來。
風言之也不管他哥哥,獨自占據一個角落安安靜靜坐着,讓人幾乎要忽略了他的存在。
秋露朝醫者仁心,見他總以白紗遮眼,便好意詢問起緣由,想要看看是否還有治療的機會。風言之聽完她的問話有些訝然,而後輕笑着回答:“多謝姑娘好意,在下的眼睛沒有任何問題,隻是出于某些原因不能視人罷了。”
“師尊交代過,我弟弟不能見人,我不能摸劍。”風叙之插話道。
見幾人好奇,風叙之也不藏着掖着,不知又從哪摸出一兜瓜子,一人分了一把後席地而坐,開始講述起那過去的故事。
最一開始,兄弟倆還不是現在的名字,他們甚至不姓風。那時,他們隻是兩個沒有名字與身份的奴隸,可以任由主人買賣交易,每天有幹不完的活,飯也吃不飽。
沒過多久,世道亂了。兩人結伴出逃,原本以為獲得了自由,卻不曾想無意中被一夥散修盯上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那群散修雖然修為不高,卻擅長鑽營,見兄弟兩個無依無靠,便打起了他們的主意。他們将兄弟兩個抓起來,送去了黑市的拍賣行,不少心術不正的邪修對二人垂涎。
那時,兄弟倆已經瀕臨絕望,緊靠着彼此蜷縮在籠中,等待着被虐殺的命運。
可師尊比死亡來得更快,青衫劍客斬殺了邪修,砍斷了巨鎖,在兄弟倆眼中仿佛身披萬丈霞光而來的蓋世英雄。
後來,英雄收留了兄弟兩個,并給他們取了名字,傳授仙術心法,教他們如何在這世道中生存下去。他悉心照料着兄弟倆,将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卻唯獨隻禁止兩件事。
聽他這番叙說,蕭鳳清總算想起來了這是哪号人物,看向風叙之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同情。
風叙之并沒有将自己與弟弟的詳細情況告知幾人,師尊早已囑咐過二人,不可暴露自己。風叙之一向謹記師尊的教誨,雖然對面前這幾人還算放心,但也沒有全盤托出。
雖然并不符合兩人天賦的修煉途徑使得兩人的修為升得緩慢,但看似平庸的修為确實很好地保護了他們。任誰也不會關注到,一個金丹期的蔔者會身懷劍骨,一個三靈根的劍修會有一雙悉世之瞳。
出來找到蕭鳳清一行人,也是師尊的安排。
“我快要死了。”師尊說,“我已經護不住你們兩個了,蕭風清不是普通人,日後有他的庇護,我也能放心些了。”
風叙之不知該如何回答師尊,他确實已經蔔算出了師尊大限将至,更何況他的蔔算之術皆是師尊傳授,連他都能算出來的東西,師尊自己怕是早已算清了。
“說起來,也算是我利用了他。他自己也能渡過難關的,但我設了個計,賣他一個人情。日後他若是想起我,必定會心懷愧疚,這樣無論你們二人未來遇到任何危險,他都一定會出手相助。”
“若他忘恩負義,不肯相助,師尊的犧牲不就白費了?”風叙之問。
“他不會的。他是天道選中的人,無論是心性還是品德都不會差的。更何況……他是祁朔的徒弟。”
“我本來就是要死的,以我的死來為你們鋪路,也算是我這個做師尊的能為你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說這番話時的神色很平靜,隻是眼睛不再如當年初見那般明亮銳利。明明初見時他外表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現在卻如同耄耋老人。
于修仙者而言,修為越高壽命越長,在漫長的壽命中,身體會一直維持在年輕的狀态。當修仙者老去時,往往意味着壽命即将走到盡頭。
以師尊的修為,原本不至于衰老得如此迅速。但這些年他總是不停在蔔算什麼,卻從不肯告訴兩個徒弟自己究竟算出了什麼。
蔔算一道本就是在窺探天命,窺探到的天命越多,虧損的壽命也就越多,以至于他明明修為已經達到合體期巅峰,隻差一步就能步入大乘期,卻無法寸進,在短時間内快速衰老。
風叙之心中悲涼,卻沒法阻止這一切。那是師尊自己的選擇,他無法幹涉,亦無法勸阻。
他隻能按照師尊的安排一步步向前走,去接近所謂的天道眷顧之子,攀着師尊用骨血搭建的長梯,去尋求師尊為他們安排好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