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我對那畫确實也十分感興趣。”歸遠王爺站起身來,輕輕活動了腳後,又道:“隻聽聞林畫師妙手丹青,所畫無不令人驚歎。早些年有幸見過,卻也未曾觀賞,若是今日能觀此畫,也不枉……”
他未說完話,便停住了,将視線移到三皇子身上。
衆人皆知王爺口中所說。先帝登基之時,遠歸王爺便已經歸隐。說是歸隐,其實世人都知是先帝忌憚他,滿負盛名的他原是百姓心中所推崇之人,可奈何……
而這三皇子,因為與陛下一母同胞,早些年又因年紀較小故而未封王稱号。再加上皇帝一登基就實施改革,觸碰朝中衆多人的利益,故而他們試圖挑起矛盾,以皇祖欲立歸遠王爺為帝的謠言試圖挑起争鬥。
這三皇子原本還有些親近歸遠王爺,一聽說這謠言便開始懷疑人,最後演變成反目。不過這也隻是他單方面的反目,王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三皇子剛想反駁他,就聽見他繼續道:“就是不知這畫是否為真,我聽說溫太傅曾與林畫師有過來往,所知頗多,就是不知可否将溫太傅邀來瞧瞧。”
“前些日與陛下交談時,聽說了這案子,想着京城傳畫的事,想來瞧個真假。”
沈鳴珂上前一步,朝歸遠王爺行禮後道:“老師昨日偶感風寒,所幸并無大礙,但此時怕是趕不來這府衙,還望王爺見諒。”
王爺一聽,也不計較,擺擺手笑笑說:“沈大人無需如此緊張,我不過随口一說,既如此也罷了,就好好修養。”
他話鋒一轉,“隻不過這畫該如何辨真假?前些年的風言風語沈大人也知道,怕是……”
遠歸王爺所說之事已經五年前,那個時候林家之事也曾流傳與京城,隻不過不足一月便解決了。
那時候也曾說過尋到了林立言所畫的《枯井梅娥圖》,不過後來持畫之人消失不見,再無蹤影與消息,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王爺不必擔心,自會有人識得這畫。”
說話的崔景,不知何時,原本在身後的崔景已經站到了沈鳴珂身旁,他笑着面向遠歸王爺。
“也好,也好,這就好。”王爺退了一步,坐上原本的位置。
三皇子見無人理他,也氣鼓鼓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坐在堂上的三人見事情已經落下一幕,決定開始審案。
刑部尚書看了一眼堂下的人,又瞧了瞧身後的屏風,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先說十年期那販賣案子,據木十娘與張之以及所查到的證據來看,所有的事情皆指向了溫太傅。”
此話一出,遠歸王爺驚起,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他拍動桌子,略微花白的頭發在起身時飄動,他滿臉的震驚,漲紅着臉大聲反駁道:“不可能!溫太傅如何會做出這種事?”
似乎是被驚到,他瞪着眼睛望向沈鳴珂,“你可知他是你的老師,你如此行事可有确鑿證據?”
“先不說恩師如父,就憑溫太傅為宸過作出的貢獻,他何至于……”
“王爺,”沈鳴珂走近他,拱手彎腰行禮,“功過相抵那是建立在小錯之上,此件案子涉及的性命數不勝數,所謂的功已經塵埃。”
“師恩如山,沈某從幼時便知,可錯便是錯,隻有将錯糾正,才是正确之事。”
“沈大人所言極是,”三皇子拍打着手中的扇子,剛想說話,就被門外的聲音止住。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移到了門外。衙役在顧棠的示意下打開了門,這一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們沒想到今日府衙竟然來了這麼多位高之人。
可是他們并未準備離開,京城謠言發酵已經三月有餘,而且又是十多年前的案子,所有人都對這案子格外關注。
來者多是些中年人,這些人看起來滿臉皲裂,身體瘦弱不堪。盡管他們再艱難,今日身上的衣裳仍是淺藍衣服,那是他們在作畫時所穿。
自林立言之事起,宸國的畫師皆受到打壓,起初是借畫師作畫彈劾為由關閉了大多數畫館,減少畫師生存之本。
原本他們的遭遇不至于到如今的這副慘狀,但各地方官員開始打壓那些早些年與其有怨的畫師,如此來畫師們開始反抗,就此越演越烈,無數畫師被驅趕,偌大京城再無一家畫館。
後來事情開始慢慢平息,先帝也隻需有人記錄這盛世繁榮,于是開始啟用那些無任何過錯的畫師,召他們入京賜予畫館。
但這并不代表先帝對此有寬限,若是宣布畫師可繼續作畫,無所約束,那麼就等于承認了他所犯之錯,如同謠言所說那樣——枉為天子。
所以他設置了畫館立的約束,畫師的選拔約束,層層過度的坷難下,畫師并不能尋得生存空間。
而今林立言案被審,無數的愛畫、作畫之人過甚關注,渴望能夠還林師盛名的同時,為他們的過去争一口氣,為他們的未來尋一條路。
“要将他們趕走嗎?”刑部尚書問顧棠。這突然而來的人讓他有些措不及防,但想到身後之人,他隐約覺得此事也許是那位的意思。
顧棠看了一眼身後的位置,道:“罷了,既如此便讓他們聽聽吧。”
人群并不吵鬧,隻是站在栅欄外往裡看,腫紅的雙眼、捏緊的腿褲無一不顯示出他們此時的激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