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沉縛微微掙開他的手,她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開口,隻能勃然小怒:【這麼多人看着呢。】
危肆見她急得面紅耳赤,收了手,規規矩矩跟在郡主身後。
“喲,這便是雲英郡主吧。”
被谷雨擋着的嬷嬷迎上前來:“老奴見過雲英郡主,老奴是夫人身邊的掌事楊嬷嬷,夫人身體不好,還望郡主見諒。”
沉縛點點頭。
她朝身後的危肆,偏頭示意。危肆便替她問道:“嬷嬷,左相大人呢?”
“左相被聖上召進宮去了,要晚些回來。”楊嬷嬷嘴在說,身子卻一直往前探:“這位長得好看的公子是?”
“護衛。”谷雨解釋。
楊嬷嬷一把撩開她:“沒問你。”一臉花癡樣的,徑直走向危肆。
危肆扯着沉縛衣肩上的飄帶,躲到她身後,悄聲說:“幫我。”
沉縛聽了,反而側移一步,意思是:你剛剛故意不松手,我現在憑什麼要幫你?
危肆見她使小性子的樣子,眉毛高高揚起,得意洋洋。
很可愛。
他三步并兩步跟上她,眼睛一瞪,嘴巴一癟,湊到她耳邊:“求求你。”
谷雨覺得,這個護衛簡直就是蠱魅人心的魔。
她一邊老鷹捉小雞似的擋着嬷嬷,一邊還要盯着有沒有旁人盯着她家郡主看,免得毀了郡主清譽。
沉縛一見危肆這撒嬌委屈,可憐巴巴的樣子,就束手無策。
反觀危肆,像是沒臉沒皮,一邊求求她還一邊偷摸摸拽着她的袖子晃悠。
好吧,她敗了。
沉縛一根手指抵在楊嬷嬷身前,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嗐!”楊嬷嬷拍着手,尴尬一笑:“郡主您瞧老奴,一見到您就太過激動,一時失了禮數。”
她規規矩矩的躬着腰,問:“不知這位公子姓甚名誰,與郡主是……”
“危肆。”他言簡意赅地吐出兩個字。
“原來,郡主的男寵叫危肆。”谷雨在心裡想:“這名字聽上去,寓意不怎麼好。”
“至于和郡主的關系嘛——”危肆故作暧昧,說話半遮半掩:“很難說。”
“我既是郡主的青梅竹馬,又是郡主的護衛,還是郡主的……嘴巴。”
“楊嬷嬷。”相府裡出來一小厮:“夫人問,怎麼還沒進來。”
“這就來了。”楊嬷嬷的問話暫且告一段落,迎着沉縛往相府裡走。
谷雨跟在郡主身後,突然被楊嬷嬷一把拽過,她壓低聲音問:“剛剛那男人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哪句話?”谷雨問。
“就是那句‘郡主的嘴巴’。”
“噢,那就是字面意思。”谷雨解釋道:“郡主無法開口講話,所以郡主的所有話都由他來傳達。”
“那郡主想說什麼,他都知道?”
“是呀!郡主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知道要說什麼做什麼。”
楊嬷嬷不信:“有那麼神奇?”
谷雨說:“你别不信,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
沉縛要先去給夫人請安。
左相府的最深處,坐落着一座衰敗的院子,明明是春天,卻落葉凋零。
“夫人,郡主回來啦。”楊嬷嬷扯着嗓子喊。
屋内沒有任何動靜。
楊嬷嬷又提高音量,喊:“夫人——郡主回……”
“吱呀——”木門被沉重地打開,卷起地下的塵土。一股積年已久的腐朽味,撲面而來。
沉縛透過灰蒙蒙的塵灰,看見了曾經的骠騎将軍之女——林思铮。
她形如槁木地靠着幾案靜坐,眼眶下陷,目光空洞。骷髅般的身體,被寬大的烏色衣服籠着,幾乎與房間融為一體。
屋子裡很暗,林思铮的一隻眼,半隐在黑暗裡,像鬼一樣看着沉縛。
聲音木讷:“你來了。”
沉縛朝她行跪拜之禮,意思是見過夫人。
她跪在地上半晌,坐着的人,都沒開口讓她起來。沉縛偷偷擡眼,林思铮似乎并未看她,反而仰着頭朝天。
院子裡忽然飛來一隻烏色的鳥,發出“嘎嘎嘎”的難聽的聲音。
剛剛還半死不活坐着的林思铮,突然暴起,猛地撲向沉縛。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聲音如鬼:“你為什麼要回來!誰讓你回來的!”
“你為什麼不開口說話!你為什麼不叫我娘!”
“為什麼——!”
危肆反應迅速,一腳将人踹開,護在沉縛身前。
他眼神冰冷陰戾,抽出腰的軟劍,帶着濃重的殺意,指向倒在地上的女人。
“娘,娘——”
一女子飛撲而上,抱住林思铮:“沒事了,沒事了,娘,沒事了。”
林思铮那一掐,用了不少力。那幾秒,沉縛幾乎是瀕死。空氣突然猛地灌入,她瘋狂咳嗽,頭暈腦脹。
危肆将軟劍一扔,神色慌亂,焦急地問:“沒,沒事吧,怎麼樣,怎麼……”
他急得語無倫次,手足無措。
沉縛終于緩了過來,拍拍他的手,點點頭。
危肆目光下移,看見了她脖子上深深淺淺的掐痕。他臉色陰郁,提着劍:“我去殺了她。”
沉縛抓着他的手,搖搖頭。将人拉近,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我沒事。”
她聲音沙啞,眼眶泛紅,眼角還挂着生理性淚水。
危肆心梗了梗,一把将她從地上抱起:“谷雨,帶我去郡主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