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屋内正中央,銀白術靈纏上她的手腕。危肆指尖向上一擡,沉縛順着浮了起來。
剛剛見過的那隻銀金色蝴蝶,又飛了出來。一隻接一隻,全繞在她周身。
銀白術靈慢慢從手腕處,鑽進她的皮膚裡,沉縛看着手臂也漸漸變成銀白色。
冰涼的東西順着血管流進她的身體,一股涼氣直沖她的眼睛和耳朵。
刺痛讓她不得不閉上眼。
這感覺,太奇怪了。像嚴寒的冰柱,在未融化之前就被強迫吞下。又在你身體裡漸漸化成水。
涼得你發抖,連去哪裡躲都不知道,隻能不停幹嘔。
等銀白色漸漸消失在沉縛的皮膚裡,這個術靈就算完成了。
【好冷。】
危肆迅速施了讓她身體回暖的術靈:“這個術靈就是這樣,沒法用無傷術護着。”
熱氣漸漸從腳底騰起,沉縛體溫也慢慢回暖。她問:【那是不是過個十幾天我就好了?】
被她這樣眼睛亮亮地望着,沉縛撓撓鼻尖,不好意思地擠出一個“嗯”。
結界剛被撤走,外面就傳來小軟的聲音。
“開飯啦——”
小軟叫了好幾聲,都沒見屋内的人有動靜。門雖是敞開的,她卻不敢冒然進去,沉縛說她要和那個人單獨聊聊,盡量不要打擾。
于是:“開飯啦——嘿!屋裡能聽見的那個人,我說開飯啦——”
屋裡能聽見的那個人:……
“走吧,那小姑娘叫我們吃飯了。”
【她叫小軟。】沉縛說。
危肆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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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菜還是那幾樣,不過因為客人要來,所以多了一道肉沫茄子。
終于有肉了,太好了!
沉縛抑制不住的興奮。
“對了,你叫什麼啊?”小軟問男人。
“危肆。”危肆指尖在茶杯裡一點,寫下那兩個字。
“我叫小軟。”
雙麻花辮的小孩偏頭看着桌上的水漬,說:“你的名字和阿縛姐姐的名字,都好好聽哦。”
“是嗎?”他也誇道:“你的名字也很可愛。”
小軟見危肆輕輕勾唇,一臉憨态。
嘿嘿,還是太好看了。暫且理解阿縛姐姐為什麼要留下他了。
好看的男人,手指一指:“那盤肉沫茄子我很是喜歡,不知能不能移到我面前來,我想多吃些。”
好吧,還是不能理解,太不要臉了。
沉縛和他并排坐着,肉沫茄子也順勢到她跟前。
外祖母突然開口,問危肆:“你剛剛和她聊了那麼久,聊出了些什麼?”
危肆:“她的耳聾是無法醫治的,不過……啞巴倒是有些希望。”
“真的嗎?”小軟激動得将碗都打翻了:“你說的是真的?她真的能開口說話?”
“嗯。”危肆伸手将碗扶正,娓娓道:“我見她還能發出一些聲音,這足以說明,她的這,”
他擡手放在自己的喉嚨處:“還沒完全壞掉。”
“那太好了!太好了!”小軟高興得在屋裡亂跑亂跳。
沉縛拽住她,問:【我能開口說話,你有那麼開心?】
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有多開心?】
小軟朝她比了一個大大的圈:“有這麼開心。”又寫道:【跟我被外祖母撿回來一樣開心!】
桌上三人都笑意盈盈,除了外祖母。
她沉默的看着危肆,忽然起身:“你跟我來一下。”
他看向沉縛,沉縛點點頭。
老人把他叫到外面,從身上解下一個荷包,從荷包裡又拿出一個布包,布包一打開,裡面還有一層布。
就這樣裡三層外三層地拆開,最後顫顫巍巍舉着幾塊銀子,放在危肆面前。
“我,隻有這麼多錢……要是把雞全部賣了,也能有一些。哦哦,對,還有,還有我的菜…那菜也能買錢。”
她蒼老的聲音就這樣碎碎念着:哪裡還能賣錢,哪裡還能省一點錢。
危肆盯着那些銀子發怔。
老人見面前穿着矜貴的男人沒有反應,繼續說錢:“我肯定,肯定把錢湊好了給你,無論你要多少。隻不過……”
她吞了吞口水,心裡沒底:“錢可能湊得慢些…要慢些。”
上了年紀的人,眼珠多半混濁灰白。
危肆被那灰白的眼珠,真摯地望着。他心底泛起一股酸澀。
聲音嘶啞:“婆婆,我不要錢。”
老人聽後,急着說:“你不要錢,那那,那我還有一支簪子,一隻玉镯,是她娘和我的嫁妝。我給你,我都給你。”
危肆喉嚨梗塞,哽出一句話:“我不要報酬,錢和首飾都不用,我什麼都不要。”
她這才反應過來,雙手一拍:“你,你說得可是真的?别又是騙我的。”
“嗯,我們修士偶爾也會做做善事,以求神的庇佑。”
怕她不放心,危肆繼續說:“我們還可以請小軟拟定契約,我簽字畫押。”
月亮很圓,柔柔的光,将照得銀子發亮,也照得眼淚像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