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戀個屁,她水仙差不多。
沉縛默默摁滅手機:“辜憐,帶點腦子。”
她頂着三分麻痹三分同情三分冷笑還有一分輕蔑的表情:“工作需要,虛心學習一下什麼是愛情。”
老闆總說,她親手創造的危肆哪兒都好,美中不足的一點也是緻命的一點——危肆好像不懂真正的愛。
【Awaiting】這個遊戲有些許特别,主線是圍繞着“愛”展開,而主人公卻不懂“愛”,甚至不會“愛、,簡直是扼吭拊背。
要不了多久就要内測了,沉縛抱着渺茫的希望點開了網絡小說,祈求能從裡面找到一些愛的影子。
不出所料——沒有。她關掉了手機。
那些“愛”很好,可不是沉縛想要的“愛”。
是沉縛将危肆帶到這世上來。
他的皮囊和□□都是沉縛一筆一畫勾勒出的。他是沉縛用血和肉灌注而成,是沉縛将自己的靈魂剝了一半給予他。
創作者泛濫的情意都凝聚在那株筆尖。
直白的講,危肆是沉縛的影子,或者是另一個沉縛。
他們是世上最像的人,哪怕在不同次元。危肆在噩夢裡消失的那一刻,沉縛真切地明白了自己與這個人物的牽連有多深。
這樣的羁絆隻有沉縛懂,就像打結淩亂的項鍊,永遠交錯不堪,永遠在糾纏。
滄海桑田,創作者赤忱的愛不變。
沉縛想,她會像描摹發絲那樣精雕細琢,為危肆找到無與倫比的愛。
“前面怎麼回事?”離辜公館還有一小段距離,警車圍截在半路。
“抱歉,前面的樹倒塌了,這裡暫時封路,麻煩您繞一下路。”
“謝謝啊。”辜憐隻好掉頭,已經淩晨兩點半了。
“姐,你要不睡一會兒吧。”他看見沉縛眼底的淤青,心疼道。
“沒事。”沉縛垂下眼睑遮住倦色,指尖撚摁着額間:“睡覺是會傳染的,我醒着安心點。”
辜憐更心疼了,姐姐為了他的安全竟然放棄了最愛的睡覺。
“我怕我交代在這兒。”
“……”哈哈,撤回心疼。搞半天是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那你醒着吧!”
回辜公館就兩條路,除了剛剛最常走的那一條,另一條可以說荒無人煙。
暴雨傾瀉而下,奔流不止,雨水嘩嘩地倒在車頂棚上,持續不斷。
悶響的雨聲,在空無一人的夜裡顯得突兀。兩旁樹影婆娑,隐在暗裡就像一隻隻蟄伏的怪物。
“姐,你有沒有覺得這條路有點瘆人。”
“啊,你也這樣覺得嗎?”車窗被降下一小半,潮熱瞬間席卷而來。沉縛起了逗弄的心思:“你看那前面是不是有個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辜憐頭皮一炸,握方向盤的手都軟了一半:“姐,是真的嗎?”
“真的啊,我替你看看啊。”說完她煞有介事地抻着脖子:“頭發是黑色的長到腰間,啧,看背影應該還挺美。”
我……操……
“我們回吧,去酒店。”辜憐手指都在發抖,他最害怕這些有的沒的。
生來就怕,埋在血液裡的恐懼。
他會被黑暗裡任何模糊不清的東西吓哭,甚至現在睡覺都要開燈。
除了懼怕鬼怪還有神和佛,小時候被帶着拜佛,死活都不肯進佛殿,隻是碰了一下香火就暈厥。
溫熱的手突然摁住他,不停地摩挲着辜憐的手背:“好了,姐姐逗你的,哪有那些東西。”
搖搖欲墜的淚被逼回去,警笛又響了,比先前更尖銳刺耳:“沉縛!滾啊!”
為了給自己壯膽,辜憐點開了音樂。躁動的音樂緩解了他内心的恐懼。
“這什麼歌?”沉縛問。
“《Angel》尹美萊的。”他一臉得意地看向滿臉心虛的女人:“怎麼樣我品味好吧。”
“嗯,好。天下第一好。”沉縛無奈搖搖頭,小孩子心性,一哄就好。
辜憐越開越覺得不對勁,這路怎麼那麼長?開半天都沒見出去。
副駕駛的人還是選擇放任生命,擁抱最愛的睡覺。
整個世界好像隻有沉縛的呼吸聲,車外的雨聲似乎消散了。
唉,沒事兒,說不定就是害怕的心理作用,别想了。
辜憐加快了車速。
沉縛的夢和外面的雨一樣雜亂無章。
呼吸猛然急促,額間沁出密密的汗,心口那一塊斷斷續續疼着,若有若無。
那些疼不再仁慈,攀附着血管,延展進到骨縫,鑽進頭顱,蹿到指尖。
特别疼,特别疼。
心如鼓擂,沉縛猛地睜眼。
她清晰地感知到心那一塊空了一半,這是這具身體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知道自己半顆心的存在。
“怎麼了?心疼了嗎?”辜憐手忙腳亂地去翻藥。
太疼了,一呼一吸都是疼。她艱難仰着面,灼熱的氣息呼在車窗上,滾落的汗浸在眼裡,生疼。
沉縛面色蒼白,皮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就像靈魂被瞬間抽走隻剩一副空殼。
辜憐以為他姐姐要死了。哭喊着,哆哆嗦嗦:“姐,堅持一下。姐……”慌亂間松了方向盤。
邪門的事接踵而至。
無人駕駛的車,有目的地飛馳。蟄伏的樹影錯落開來,公路上竟平白出現一片海,銀光閃爍。
如蜿蜒逶迤的龍,銀灰鱗片驟然炸開,波瀾不驚的海面掀起驚濤駭浪。這片海似乎等了很久。
也許不止困倦會傳染,疼痛也會。
針紮般的疼,也随之細碎地落在辜憐每一寸皮膚裡,随着潮濕的雨,絲絲扣進顫抖的脈搏。
無法抗拒的疼痛,攝入魂魄。
最後和沉縛一樣暈死過去。
淩晨三點,天光乍破。
幽深樹影密密交錯,藤蔓攀緣着車子裹挾進翻湧的浪潮。那輛大G一頭砸進銀白色的海,悄無聲息隐淹在白光中。